白吃

　　那些人来了就吃，田保定动作稍微慢点，就破口大骂，一个40多岁的男人被折腾地像个陀螺。

　　三年来，田保定的时运很差，在北京丰台区开饭店遇上拆迁，随后在市场卖菜又经历市场倒闭，外出打工遇见不发钱的老板。

　　而更让田保定担忧的是，因家里条件不好，儿子田爱华辍学外出打工了。

　　2006年10月，田保定扛着羊肉串炉子走进了姐姐田燕家。“进门就说要回来做生意。”田燕回忆。

　　“我当时问，回来难道不怕刘大军找事？”田燕担心。

　　“没办法，儿子大了，还没钱娶亲，至于刘大军么，我琢磨让他们白吃几顿气就消了，人心都是肉长的。”田保定回答。

　　在东河沿菜市场前的空地，田保定支起了羊肉串摊，也遇见了刘大军等人。

　　东河沿村民说，田保定支摊的地方不吉利，在田保定来以前，曾有人在这里卖过羊肉串、还有人开过

　　“他们来玩，就把别人撵走，还不给钱”，田保定的前任摊主说，自己走完全是让刘大军他们逼的。

　　“欠钱不还，还跑到我们眼皮底下做生意，这不是故意气人吗。”梁妻说，丈夫和田保定为此曾有一些睚眦。

　　村民郝强眼中，刘大军这些人和田保定的关系很有意思。那些人来了就吃，小田动作稍微慢点，就破口大骂，一个40多岁的男人被折腾地像个陀螺。

　　5月初李大妈看见，酒醉的刘大军在小田那吃完肉串后，一边骂一边摔东西，而小田还是笑着把人送出好远。

　　“不光吃串记账，连烟和酒都要小田承担。”市场一商店老板说，从今年五月他就多次劝小田报警，可每次小田都对他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在警方对田保定的调查中，办案人员发现，案发前刘大军等人曾多次前往田保定摊前吃饭且不支付费用，但田从未报警。

　　护子

　　每次只要儿子一来，田保定的皮鞋都会擦地像镜子一般亮，用田保定自己的话说，“叫注意父亲形象。”

　　东河沿菜市场，有一排如同废弃城墙的低矮平房，向西第四间是田保定的家。窗台上的鱼缸里，田保定日常喂养的金鱼已经死去大半。

　　金鱼是田保定买回来给儿子玩的。

　　田保定的好友段长江说，田保定什么事情都会让，但是在对待儿子的事上从不含糊。

　　他记得，虽然田保定说，让儿子来是为了照料生意，但从来不让儿子干活，生意如果实在忙，平时抽两块钱一盒烟的小田宁愿雇小时工来帮忙，也决不让儿子动一下手。

　　商贩李贵记得，每次只要儿子一来，田保定的皮鞋都会擦地像镜子一般亮，用田保定自己的话说，“叫注意父亲形象。”李贵说，田保定很喜欢小孩，最后一次看见田保定是案发前三天，当时一个村上的小孩正站在他的摊前看着毛豆发呆。“想吃就拿，我又不是领导，还要请示咋地，”田保定说后，小孩抓了一把毛豆离开。

　　“小田，我们赶明都上你那吃，吃死你”“对，看你咋还给你儿子娶媳妇。”在周围商贩的打趣下，田保定呵呵地笑。

　　“咱是农民活的就是为了娃”这是田保定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最终，田保定用刀子捍卫了自己说的话。

　　5月26日14点30分，被刘大军等人追打的田爱华，听见了铁锹击中自己头骨的声音，瞬间感觉大脑里灌满了水银，眼球几乎夺眶而出，天旋地转之间，他模糊看见父亲奔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市场商贩牛长生看见，浑身是血的田保定望着被打倒的儿子，闪身冲向市场的猪肉摊。

　　田保定返回时倒背着双手，向人群走过去。“帮忙拉拉，救救孩子”，田保定求助，没有回应。

　　铁锹仍拍在田爱华身上，打人的男子挡住了田保定与儿子之间的路。

　　原地转圈，大喊“老乡们你们是真不管啊”，抽刀杀人。

　　整个过程不足三分钟，田保定快速完成上述动作后，拽走了倒地的儿子。

　　逃亡

　　“警察”，喊声过后，田保定跌倒对儿子说：“别跑，安全了。”

　　鹰山公园，距离东河沿菜市场约两公里。杀人后，田保定拽着儿子，躲进了公园里的树林休息。四小时后，田保定与田爱华一同被警方带走。

　　“爸爸抓着我的手蹲在地上大口喘气。”30日，已被警方认定无罪的田爱华在家中回忆，他与父亲逃到树林后，平时见了他就问长问短的爸爸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不停地摸着他的脸。

　　“爸，告诉你，我小时候去邻居家偷过好吃的……”为了让爸爸开心，田爱华说起了儿时的秘密。田爱华知道，爸爸最爱听自己说小时候的事。儿时是父子共同拥有的回忆，他稍大后，爸爸就出外打工。

　　但这次，父亲回应很冷淡，只是“嗯”、“啊”地回答着，但手却始终抓着田爱华。

　　“本来想给你多赚点钱，没想到出了这事”，田保定对儿子说，拉着儿子并排躺在树林里。

　　田爱华回忆，父子俩躺下后，他曾建议父亲先去医院看手，然后去公安局自首，但并没有得到回应。爸爸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和他躺在一起。

　　大约晚七点左右，田爱华感觉，父亲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拉着自己就跑，回头间他看见十多名便衣男子呈扇面围了过来。

　　“警察”，喊声过后，田保定跌倒对田爱华说：“别跑，安全了。”手铐很快铐在了17岁的田爱华手上，此时他知道，与父亲的共同逃亡已结束。

　　5月30日，丰台区公安分局向田燕送达了关于田保定涉嫌故意杀人的刑事拘留书。

　　看见拘留书后，田爱华用力拍了拍自己脑门，说：“我终于想明白了，爸爸在树林里呆着不肯自首，是为了不让坏人找到我。”（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崔木杨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韩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