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晚风拂过备考路
时光一晃三年过去,凯凯在光伏发电站的日子,像被戈壁滩上的热风反复吹揉的光伏板,边角泛着旧意,渐渐失了最初的新鲜劲。身边同批入职的同事,要么扎进技术岗钻研电路参数,要么早早牵了爱人的手,家里飘着饭菜香,唯独他,依旧是全家饭桌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每回围坐吃饭,妈妈总把碗里最嫩的排骨往他碗里堆,骨节上还沾着面渍的手攥着白瓷勺,碰得碗沿叮当作响,话里的牵挂裹着热饭的雾气飘过来:“你这单位里连个年轻女同志的影子都没有,总不能跟那些晒太阳的光伏板过一辈子吧?”
爸爸闷头喝着白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了晃,半晌才放下杯子,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沉实:“机场最近在招考,条件放得宽,要不你试试?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光景。”
凯凯把离职申请递出去的那天,窗外的梧桐叶刚落满人行道。问他
“想好了吗”,他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考公计划表,喉结动了动:“想试试拼一把。”
出租屋的书桌是他搬空工位时带回来的,第一天晨读,晨光刚透进窗帘缝,他就捏着行测教材坐在桌前,笔尖在 “言语理解”
的标注上划出道道浅痕,直到楼下早点摊飘来油条香,才发现手腕已经僵得抬不起来。
往后的无数个日夜,这张书桌成了他的战场。清晨的辅导班,他总抢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晨光落在笔记本上,字迹被晒得发烫;深夜十一点,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错题本上红笔批注密密麻麻,“资料分析速算技巧”“申论公文格式”
的便签贴满桌角。有次刷题到凌晨,他趴在桌上盹了五分钟,梦见查分页面跳出 “进面” 的字样,惊醒时台灯还亮着,窗外的月光把错题本上的
“再错罚抄十遍” 照得格外清晰。
查分那天是周末,凯凯特意换了件干净衬衫,指尖点下 “查询”
按钮时,连呼吸都放轻了。可屏幕弹出的瞬间,他突然陷入沉默 ——
总分比去年的分数线低了十二分。指尖攥紧手机,塑料壳子硌得指节发白,屏幕光映在他脸上,满眶的期待慢慢沉下去,像被扎破的气球。他盯着分数良久,才轻轻按下关闭键,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钟表滴答,之前贴在墙上的
“上岸倒计时”,此刻倒像道刺目的疤。
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朋友发来兰州的旅行攻略:“黄河边的晚风,比闷在屋里强。”
凯凯抱着试试的心态订了票,下火车先找了家老字号牛肉面,热气裹着辣油飘进鼻腔,他捧着碗吸溜第一口时,突然觉得眼眶发潮 ——
这半年来,他总在备考间隙啃面包,忘了热乎饭是什么滋味。
踩着黄河边的晚风散步时,天色刚擦黑,路灯把河面照得泛着碎金。他沿着步道慢慢走,身后有老人牵着小孩唱秦腔,身前是中山桥上往来的游客,晚风拂过额前的碎发,带着水汽的凉意,把心里的堵得慌悄悄吹散。第二天去兰州老街,嗦面时摊主唠起家常:“我儿子之前也考公,没成,后来去学了汽修,现在生意好着呢!”
凯凯愣了愣,突然想起手机里还存着之前看到的机场电力运营招聘启事 —— 那是他备考间隙随手存的,当时只觉得
“和考公没关系”。
从兰州回来,凯凯翻出那则招聘启事,抱着 “试试”
的心态投了简历。没想到一周后收到面试通知,聊起之前备考时的细致劲儿,面试官笑着说:“我们就需要你这样能沉下心的。”
赴异地机场报到那天,他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掠过蓝天,突然觉得心里亮堂起来 —— 原来路不止考公一条。
入职后要考高低压证,凯凯又找回了备考时的劲头:下班后背题库,周末去培训机构实操,万用表的指针在他手里从生疏到熟练,错题本换成了
“电力安全规范” 笔记本。第一次值夜班时,他看着仪表盘上跳动的绿灯,听着设备运行的轻微声响,突然想起兰州黄河边的晚风 ——
那时的释然,此刻变成了踏实。
倒班的日子起初不好熬,凌晨三点的值班室里,他靠喝咖啡提神,却慢慢习惯了夜班的星空:飞机起飞时的灯光划破夜色,像给夜空缀了串珍珠。和同事熟了之后,大家总说:“凯凯你这人,干啥都较真。”
他笑着想起备考时抢前排的自己 —— 那份较真,换了个地方,竟慢慢开出了花。
某次休班,凯凯又想起兰州的牛肉面,特意找了家当地的西北菜馆。吸溜着热乎的面条,他掏出手机翻到去年查分的截图,现在再看,心里已经没了当初的失落。窗外的阳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他轻轻按下删除键
——
备考的苦没白吃,失利的痛没白熬,那些走过来的路,都成了现在的底气。黄河边的晚风,终究吹走了迷茫,也吹来了属于他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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