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晨芸像个木偶，任由洪炬摆布，尽管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很不情愿，尽管她很想一把把他推开，但在这个时候，在洪炬的面前，她的逆来顺受又开始复苏，她强忍着，接受着。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再做无谓地挣扎了吧，她任命地提醒着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却清晰地浮现出华北平的名字。

同样是一个长长久久地吻，同样是带着侵略的意味，同样是隐忍已久的爆发，却又有很大的不同，罗晨芸下意识地对比着，她不懂什么接吻技巧，但是，很简单的一点，她是清楚的——华北平的吻总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她心底潜藏的欲望，让她欲罢不能想得到更多，而洪炬的吻，她也会激动，但更多的确是生理上的本能反应。

曾经，洪炬是那样的让她着迷。少女怀春，那时的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和洪炬拥抱亲吻的情景，只要一想起，她就会脸红心跳，激动不已。可现在，十年的时间让一切都冷却了，特别是她对他的感情，像是熄灭的火焰还无法复燃。罗晨芸在心底呼唤着华北平的名字，想着他抱着自己吻着自己的样子，眼底一阵酸涩。

“罗晨芸，罗晨芸，我好想你，我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从来都没变过！”洪炬语无伦次地说着，毫无章法的吻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罗晨芸明白自己的心。“我知道你怨我、恨我，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罗晨芸，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罗晨芸从来没有听过洪炬说这样情意绵绵的话，尽管她的心里装着别人，可当这样的话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她看着洪炬的眼睛，真诚、热情、满含期待，面对这样的他，就像中了魔咒，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

洪炬惊喜地一把把罗晨芸拥进了怀里，像是要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紧紧地抱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罗晨芸静静地靠在洪炬的怀里，他的胸膛一样宽厚，衣服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清冽味道，而他的皮肤里像是在阳光下盛放的菊花散发的那种暖暖香气，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味融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冲突，细细去闻，又是第三种味道。这种味道透着阳光、成熟，还有难得的潇洒和雅致。

洪炬的确与以前不同了，他已经褪去了青涩和轻狂，现在的他举手投足处处散发着令女人着迷的味道。这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经历了社会的磨砺和时光的淬炼，他越来越优秀，但同时，也让罗晨芸越来越看不懂。

十年前离别的时候洪炬留给罗晨芸的印象，就是冲动多疑，还带着那么点自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的印象都已经淡去了，唯一这一点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刻骨铭心。罗晨芸倒不是记仇的人，只是那件事情带给她的伤害太深太重，所以才致使她如此片面。

华北平时不时地去罗晨芸那留宿，孤男寡女青春年华，在任何一个人眼里两人都是干柴烈火，要说大晚上的共处一室什么都没发生，估计没有几个正常人会相信。更何况华北平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有种制式的印象，都觉得跟黑社会擦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无论怎么想他和罗晨芸之间都不能清清白白。陈逸俊和洪炬是死党，想必他在洪炬面前肯定没少说她和华北平的事，罗晨芸以为洪炬肯定会像以前一样离她而去，可意外的是，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罗晨芸有些搞不明白了，不知道是洪炬真的变了，还是自己一开始就太偏激了。

罗晨芸正靠在洪炬的怀里胡思乱想，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洪炬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沉醉被这突兀的铃声吓到了还是想起了什么，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罗晨芸一眼，牵强地笑笑，欲盖弥彰地说了声“有可能是物业”，松开她，向门口走去。

那双印着恶俗花纹的拖鞋突然没头没脑地跳进了罗晨芸的脑海里，她看着洪炬的背影，心里比刚刚还要紧张，四处张望着，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门外真的是曹晓梅，罗晨芸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或者，再换作是别的女人，罗晨芸也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洪炬趴在猫眼上看了几秒钟，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打开了门。

一看到来人，罗晨芸舒了口气，虽然现在她并不想看到他，但总比是哪个女人要好。

陈逸俊看到罗晨芸没有一丝惊讶，显然知道她在这。他瞟了罗晨芸几眼，见她并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打算，知道她心里还在气他，心里一阵懊恼。换好鞋，陈逸俊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下了。气氛有些尴尬，洪炬不知道陈逸俊怎么会突然来他家，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罗晨芸已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干脆不再理任何人，他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刚从罗叔叔那里过来，他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告诉我你们一起走了，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来看看，你们果然都在。”陈逸俊像是在跟洪炬说，但其实更多的是说给罗晨芸听的。

罗晨芸依然背对着他们沉默。

洪炬笑笑说：“知道了也好，我就不用特意通知你了。”

陈逸俊看着洪炬，眉头微皱，表情复杂，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考虑清楚了？”

“什么？”洪炬显然没有想到陈逸俊会这样问，他迅速地看了罗晨芸一眼，皱着眉头向陈逸俊使眼色。

陈逸俊有些气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问的这句话和说话的语气都有问题，很容易造成误解，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可已经晚了。

罗晨芸向来是个自尊心强又极其敏感的人，听到这句话很自然地就想多了，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紧咬着下唇，转身就往门口冲去。

洪炬眼疾手快地冲到门边，拦住了罗晨芸：“你这是干嘛，陈逸俊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关心我们。”

罗晨芸没有说话，头撇向一边，脸阴沉得吓人。

陈逸俊也站了起来，在洪炬挤眉弄眼的示意下走到罗晨芸身边说：“对不起。”

罗晨芸猛地回头，怒视着陈逸俊：“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逸俊赶忙辩解。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跟华北平走得近你要我离开他，现在我和洪炬重新在一起了，你又问他这样的话！是，我是贱，十年前我未婚先孕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十年后，我跟一个黑社会的人关系不清不楚，我罗晨芸注定了就是这样的人，你是警察，你神圣，你高尚，那你离我远点！”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陈逸俊的脸色变得煞白，猛地抓住了罗晨芸的肩膀几乎是用吼的，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许！”

罗晨芸瞪着他冷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洪炬也吓了一跳，刚想劝就被陈逸俊的眼神吓了回去，他也不想陈逸俊和罗晨芸的关系闹得很僵，想着有些误会还是两个人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就默默退回到了一边。

陈逸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罗晨芸冷笑：“为了我好？陈逸俊，你确定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么？那好，我提醒你一下，王娜，你不会不认识吧？”

陈逸俊的表情僵住了，手下意识地松了不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让她注意方式的。”

“陈逸俊，我怕她为难么？我什么苦没吃过，还怕这个？！我气的是你利用我！利用我！毫无顾忌！还说什么为我好，虚伪！放开我！”罗晨芸大喊着，用力甩开了陈逸俊的手。

洪炬和陈逸俊从来都没有见罗晨芸发这么大的火，以前的她安静温柔，就是曹晓梅栽赃给她的时候，她都是默默承受，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刺猬，竖起了身上所有的刺，让人不敢靠近。

他们不知道，罗晨芸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她并不气陈逸俊找人刁难她，甚至也不气他利用她，她气的是他逼出了华北平，她不想因为自己给华北平带来任何麻烦和负担，从来都不想。她是个弱女子，但也有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的方式。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陈逸俊再无话可说，一屁股坐在了玄关的台阶上，垂着头一脸沮丧。洪炬看看罗晨芸又看看陈逸俊，平时最聪明的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罗晨芸越想越气，好像这半辈子从没这样气过，她一把抓过包，不顾洪炬的阻拦夺门而出。

洪炬追了两步，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陈逸俊：“王娜是谁？什么利用？到底怎么回事？”

陈逸俊抬头看了洪炬一眼，才发现自己虽然口口声声指责洪炬，说他当年为了自己的前途舍弃罗晨芸，可现在再看他在罗晨芸身上做得那些事，一样羞于出口。他张了张嘴巴，看着洪炬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罗晨芸疾步走在马路上，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想着尽快逃离那个地方，一方面是为了逃离陈逸俊，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逃开洪炬。

包里的手机不断地响着，她看也不看，就那样的漫无目的地走着。时间一长，慢慢冷静了下来，才无意中发现，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罗晨芸停了下来，一低头，就看到了脚上的男士拖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气，两下甩掉了脚上的鞋，干脆赤着脚一屁股坐在路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也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把脸埋在双臂中，大哭起来。

初夏的下午还是有些冷的，罗晨芸坐的地方离孔雀河只有不到200米，如果是在深夜没有汽车经过的时候甚至都能听到河水的声音。有风在傍晚的时候显得格外凉，罗晨芸赤着脚在马路边的石墩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哭够了就开始发呆，发完呆又开始哭。

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也不去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肚子慢慢变成很痛，然后是剧痛。太阳西下，车慢慢多了起来，写字楼的上班族一窝蜂似的奔向公交车站。罗晨芸想站起来，可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的冷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罗晨芸想打电话给华北平，手机都掏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勇气打给她，想打给洪炬，却又不想见他，折腾来折腾去，肚子越来越疼，她的神志一时之间变得恍惚起来，整个人倒了下去。

华北平开着车看着前面龟速前进的车辆心里有些烦躁，他无意识地向车窗外看去，人行道上围了一圈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华北平从来都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更何况，他最近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他皱了下眉头，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可就在那一刹那，围观的人散开了些，一个躺在路上穿米色连衣裙的身影跳到了华北平的眼睛里。华北平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来罗晨芸上午去机场送莉莉的时候好像也是穿着这样的连衣裙。他心里突得一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不到女人的脸，只是，那个瘦弱的身影越看越熟悉。他有些迟疑地下了车，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是罗晨芸，千万不要。可等他走近了，待看清楚了女人的样子，他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傻了。

罗晨芸自己也没有注意，尽管她一直在逃避，可她走的这条路，却是华北平每天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罗晨芸想回答，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似乎被人抱了起来，然后就是熟悉的味道直冲鼻腔。罗晨芸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楚，她想再努力一点睁开眼睛，可却再没有了力气，头歪向了抱他的人的怀里。

华北平抱着罗晨芸只觉得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他看着堵成一团的马路，眉头紧皱，也不管车还停在马路中间，便向医院方向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