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经过市博,一个名曰“纸短情长”的展览正在热展,招牌是一封泛黄的被撕开的信封。那一刻,让我想起了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掩抑不住内心的渴望,于是拉着闺女又一次走进了博物馆,去看那一张张泛黄的信笺,看那一个个久远的故事。
字就是为了人们的表达需要才产生的,更准确地说,是为了长距离的表达需求。因为面对面,完全不需要字,说就可以办到了。上党梆子名家有出代表剧目《两地家书》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各在天一涯”,语言已经无法表达了,只好依靠字。但在古代,识字的女人不多,相思往往是望穿秋水,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而男子多数为了功名事业在外奔波,不少潇洒地早都忘却了家中还有个“绿窗人似花”在等待自己。
中国文化五千年洋洋洒洒不间断,功劳就在文字上,我们有汗牛充栋的典籍来支撑起我们足够的文化自信,因此一次次外族入侵,一次次又傲然崛起。而除了那些二十四史、三坟五典之外,俯首可拾地是关于纸短情长的故事。陈胜起义用的鱼腹书以至于到汉代以后就有了“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这是最真挚的纸短情长。一句“好好吃饭”,一句“不相忘”,就是浓浓的思念,令人泪涌。苏武北海牧羊传语汉宫的鸿雁,成为中国人最喜好的文化代码。“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那一个痴情的鸿雁犹如沟通银河天堑的喜鹊一样,在天宇之间搭起了一座座连接你我的情感鹊桥,不论你在哪里,不论我在何方,都可以时时感知到你的存在,我的气息。
大约也只有中国人对字是如此的痴情,将字发展成了文化——书法。翻开典籍就可以看到那一位位在这一方面有深刻造诣的大家们的卓越风采,即便是从秦代的李斯算起,也是代不乏人,而且今天的我们依然在顶礼膜拜着这些先贤们的造诣。哪一个开始练字的人不是从欧颜柳赵开始的呢?谁面对《兰亭集序》不是无比虔诚呢?在那横竖勾撇点捺之间流淌的就是我们中国人的精气神儿。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化,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的“纸短情长”。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那时候还只能刻竹简,魏晋人的书帖今天我们已经可以在博物馆里欣赏到。而当下的我们提笔忘字已成常态,很多人已经不会写字了。而习惯了对着电脑打字或直接在微信上语音,现代媒介让文字成了多余,口口相传又成了新时尚。但作为一八零后,毕竟经历过写信那一个阶段,记得初中时流行交友,四海之内,那时候的期刊报纸上总登录着各地学生交友的信息,我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写信交友,可是人品太差,都是石落大海,所以写了两封也就不写了。但与同学之间的信件还是挺多的,而且打小养成的记日记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研究生阶段,现在终于被网打所取代了。有时,我会回忆那些曾经的往事,但微信、电脑上的聊天记录总是无法保存下来,或者及时的让我勾勒出一桩事情。还是那些泛黄的信笺让我触动,有字为凭,我曾经是如此的思念。有时在想,不知道当年与我通书信的同学们是否还有激情再一次提起笔在写一封问候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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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文于2020年1月7日 莞邑逗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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