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大将军卫青求情的大侠郭解为何武帝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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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汉史记】 |
游侠是乱世下的产物。从战国四公子开始,游侠的队伍不断壮大,他们中有富豪,有贵族,也有乡民,更有黑势力,萍踪侠影,浪迹在官方系统之外。他们成为草野之间的无冕之王,“权行州域,力折公侯”,公家的颜面扫地,而他们俨然成了地方长官。
汉朝建立以来,历代对于这种地方豪强都很重视。但武帝之前,在黄老思想的主导下,汉代统治者对于这些地方豪强还是以给“胡萝卜”的安抚为主。但畏于他们的势力,每任皇帝都会在修建陵邑之时,将各地的豪强贵戚迁至陵邑,一定程度上避免这些豪强在地方上的过度专权。至景帝时,景帝开始任用郅都、宁成等一批铁血酷吏,济南瞷氏、陈周肤、符离王孟等地方豪强、游侠,都成为酷吏们的刀下亡魂,“景帝闻之,使使尽诛此属”。景帝诛杀豪强、游侠,其实是向天下放出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的核心是加强中央皇权。这与他统治期间的镇压七国之乱目的是完全一致的。
可以说,汉武帝完全意会了父皇的意旨,龙生虎子,在武帝朝,镇压诸侯和地方豪强成为少年皇帝的头等大事之一。在上层处理了淮南王、魏其侯、武安侯等动辄招客以千数的贵戚,而在地方上,对于那些豪强、游侠绝不姑息。当时,酷吏行天下,宁成、义纵、周阳由、王温舒、杜周等恍若天网。这些魔头均已铲除地方势力而后快,动辄流血漂橹,连坐百千家,使得地方豪强、游侠势力大创。
“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后,天子切齿,卫、霍改节”。卫青、霍去病那样显赫的权贵都不敢验府纳客,可见武帝对这种事的高度警惕,作为武帝亲近的这些大臣们都不敢越雷池半步。但郡国豪桀仍处处各有,而且他们对地方行政的干涉和在地方上极高的权威,都使得他们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而这期间有一位大侠级的人物,他居然能够动用一贯俯首帖耳的大将军卫青为之说情,在地方上翻云覆雨,人人敬畏。这个人便是河内的郭解。
郭解算是游侠世家,他父亲便是当地游侠,文帝时被诛杀了。到了郭解这一代,年轻时他做了不少坏事,杀人越货,劫掠作奸,掘人祖坟,私铸官钱,可谓劣迹斑斑。但恍若天佑一般,每次他都能及时逃脱或者遇到大赦。待到郭解人到中年,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因此,身下依附了很多人。
郭解在河内轵这个地方已然成了气候,“解出,人皆避”。乡人如同看到皇帝一样,一看到郭解,就要赶忙回避。而郭解却“自喜为侠益甚”,很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但县中就有一个人居然“箕踞视之”。郭解的门客便要杀了他,郭解拦住了,问了他的姓名,之后反省道:“别人不敬我,说明我德行不够,别人有什么罪呢”?于是,郭解颇有感恩的意思,告诉县尉史:“以后这个人的践更就免了吧”。过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告知他,于是那个人便去问,才知道是郭解暗中关照的缘故。于是箕踞者肉袒谢罪。史书紧跟着讲“少年闻之,愈益慕解之行”。史书中的少年往往是那些游手好闲、为非作歹之徒。可见依附于郭解的也都是江湖斗气亡命之徒。
更甚者,郭解的势力已不是一个河内能够容得下的了,连洛阳都很给他面子。洛阳有两家仇家,洛阳的好多贤士豪俊都去劝解,都说不下来。最终还是郭解出面,只言片语便说了下来。但郭解还是告诉两家要等到自己回去之后,有洛阳本地人出来调停,才能和解,自己不能抢了当地人的风头。可见郭解相当的有道义。
但不论郭解如何得人心,都无法否认郭解的所作所为是僭越了国家法律,自己俨然成了河内王,自己的意志高于国家法治,连国家正常的践更赋役都能干预,地方官员只能俯首听命。郭解也成为亡命之徒的藏身之所。作为地方一霸,地方官畏于他的权势,只能暂忍怒火。但一旦有机会,郭解马上便成为议论的话题。武帝即位,为自己兴建茂陵,当然按惯例迁徙大批地方豪强、富户迁徙茂陵。河内对于郭解应不应迁便出现了分歧,以县掾杨季主子为代表的强烈要求将郭解列入迁徙名单。这种分歧甚至传到了大将军卫青那里,不晓得卫青与郭解有何交情,他明知武帝对这种地方豪桀的芥蒂心是很重的,自己为了怕引起怀疑,都不敢收门客,但这一次卫青居然站出来为郭解求情,“郭解家贫,不中徙”。可能在此之前,武帝根本就没听过郭解这个人,但这次能让大将军出来求情,可见不是一般人。武帝说:“解布衣,权至使将军,此其家不贫”。卫青没有想到自己求情反倒成为郭解必须迁徙的理由。
郭解迁茂陵,河内诸公居然送他千余万的盘缠钱。而其侄临行前杀死杨季主子。其门客又杀死杨季主。杨家人进京告御状,结果又被杀在天子脚下。当然这些事可能都是在郭解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他完全沉浸在游侠所带给他的前呼后拥之中。“解入关,关中贤豪知与不知,闻声争交欢”。一个布衣居然敢在皇城脚下杀人灭口,郭解的名字再次传到武帝耳中,“乃下吏捕解”。郭解很快收到了消息,立刻展开万里逃亡。一路逃到太原,沿途很多官员为之开道放行,其中临晋关的籍少翁便是,甚至自杀以阻止朝廷对郭解的追捕。
郭解这次最终没能逃过法网的惩罚,他奸犯公法的行为在当地本就引起不少不满,很多人因与郭解不和或敌对而被灭口。而这种灭口很多情况下都是在郭解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可见郭解的喜怒哀乐皆关系人命,而且不需要他发号施令,自有人揣度其意。御史大夫公孙弘是个老江湖了,他深知武帝的心思,更知道郭解是必杀不可的人,他便以此“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不知,此罪甚于解知杀之。当大逆无道”。郭解被夷族。
郭解不是一个个案,而是代表了一批人,他们貌似大义而偷营着国家制度,利用个人影响力僭越在国家权力之上。他们一身江湖道义,而摒弃了国家利益,损害了中央的权威。这是任何一个有作为的帝王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在武帝的铁血手段下,这些左右地方的豪强与游侠逐渐隐遁,但并没有消失,而是出现很多“虽为侠而恂恂有退让君子之风”的人物。但毕竟属于游侠恣意妄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大汉王朝的权威性已不容置疑,随着中央皇权的加强,留给地方发挥的余地就变小了,而立足地方的游侠自然生存空间也变小了。武帝亲自过问郭解一案,不过是敲山震虎,告诫天下一个强有力帝王的存在是不容挑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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