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时候翻出了小学的成绩单，确切地说是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上书“××地区小学生手册”几个字。

这本小册子在每个学期末发下来，上面记录了洒家小学每个学期的各科成绩以及班主任评语。假期结束后还需要家长写一个类似反馈的东西。在各科成绩中，有一门课，该手册上写的是“自燃”。有个学期，洒家这门课居然考了99分，天知道洒家当年得旺到什么程度。

当年的每个学期期末，这个小册子就是判决书。洒家很多同学读了六年小学，十二个学期，有好几个这样的成绩册。比较集中的原因就是，他们期末考试考得不好，就回家说自己的成绩册在领的那天弄丢了。有的还会自己写个家长评语，下学期再来交给老师。比较实诚的，就真的扔了，下学期回来再补办一个。而到第二个学期期末的时候，那部分不实诚的同学就傻了，因为不能再丢一次吧，而且上面还写着上个学期的成绩呢。这时候，他们又都纷纷实诚了起来。

而洒家小时候严格按照这小册子扉页的“小学生行为规范”行事，从不敢做这等欺师灭祖、破坏公物之事，因此，十二个学期的成绩和班主任评语在得以保周全。

洒家现在看来，班主任的评语比分数更有意思。这再一次证明了分数这种东西寿命的短暂及其在社会学、心理学意义上的缺失。

洒家细细研读这十二条评语，觉得完全可以进行一次文本研究，还原当年语境下的洒家。相比起来，家慈的反馈则太不负责，永远是一个意思。但家慈高超的技巧在于每次都将这相同的意思用不同的话说了出来，而且变动只是几个字！山不转水转，以不变应万变。比如：“希望老师对孩子严格要求。”“希望老师严格要求该生。”“在校期间望老师严格要求。”“新学期开始后，望老师严格要求。”“该生不论作何事都很粗心，请老师严格要求。”

洒家小学六年，因为种种原因，接受过四位班主任的料理，且都是语文老师。这四位班主任的字，有好有坏，但无一错字，端的是语文老师的架子。文不加“点”之余，还在考验洒家“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矣”。

遥想当年“七岁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各路老师对洒家循循善诱、忽左忽右、威逼利诱、上帝保佑，越发觉得这些班主任评语时是一笔财富。等有一天洒家老了，也可以像鲁迅那样朝花夕拾，想想自己的百草堂和三味书屋。遂，逐一记录于此（标点符号除外，人名略去）。

一年级第一学期——“该同学本学期以来，表现都较好。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复习。能积极完成各科作业。”

一年级第二学期——“一学期来，该同学能按时到校，按时完成老师的各科作业。团结同学，关心集体。希今后要改正上课不用心听讲的习惯。”

二年级第一学期——“该同学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好，团结同学，尊敬师长，按时完成作业。希望以后上课少和别人讲话。”

二年级第二学期——“该同学在学习很自觉，有上进心，能积极主动完成老师的各科作业，热爱劳动，团结同学。望今后继续发扬。”

三年级第一学期——“该生遵守班规校纪，尊敬老师，团结同学，关心集体，热爱劳动。积极参加有益活动，学习上较自觉，认真完成作业，上课认真听讲。但不够刻苦，忘今后勤奋努力，持之以恒，争当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三年级第二学期——“该同学在校表现好，工作认真，是老师的得力助手。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按时完成作业。发言积极，成绩优良。但做作业太粗心，平时还有骄傲自满情绪，望改正。”

四年级第一学期——“该同学一学期以来，各方面表现都不错，上课积极举手发言，课后认真完成作业，成绩优良。但有时工作不细心，怕承担责任，学习上不够刻苦。望今后认真学习，大胆工作。”

四年级第二学期——“该生尊敬师长，团结同学，热爱集体，成绩优良。学习较努力，写作文想象力丰富，但太粗心，有时有骄傲情绪。对班级工作有时不敢于承担责任。望今后更加大胆工作，主动学习。”

五年级第一学期——“该生一学期来能自觉遵守纪律，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学习自觉、认真，善于动脑筋思考问题。课堂上积极发言，大胆提出自己的看法。做错事情，敢于认错，希今后继续发扬优点。”

五年级第二学期——“该生能自觉遵守纪律，对人有礼貌，热爱班集体。对班工作较负责，如主动出墙报等。学习自觉，善于动脑筋。课堂上能认真听讲，成绩较好，望继续努力。”

 六年级第一学期——“×××同学：踏实、刻苦、多读精思是你应有的学风；热情、开朗、关心集体、乐于助人是你应有的美德。希望你继续努力。”

六年级第二学期——“×××同学：你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就要更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相信你，你一定会到达胜利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