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当少年已成往事(下篇)
(2012-11-16 16:38:17)
我再次见到C,是我大四那年的寒假,在熙熙攘攘的购物广场里。我很快认出了她,即便这时距离我最后一次见到C已过去七年。她依然是少年时那幅模样,立体的五官和长长的头发,如同大多数出门逛街的女孩一样,眼线,粉底,唇彩,美瞳,她一样都没落下。我又注意到她身旁挽着的那个男人,板裤,皮鞋,Polo衫扎在印有金利来logo的皮带下,侧边还挂着一个装手机的皮袋子,他的手插在口袋里。遗憾地是我还没来得及观察他的五官,因为C恰好在这时也看到了我。她先是一惊,然后带着些许疑惑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随即朝她微笑。多年未见的我们此时已然显得有点生分,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我才知道C刚刚成为市里质量技术监督局的一名公务员,并且已经和身边的这个男人订婚了,婚期就在三个月后。她责怪我这么多年都不与她联系,又问我是否清楚S和M的近况。临分别时我们互相存下对方的手机和QQ号码。C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去参加她的婚礼,我频频点头说一定会的。
我终究还是没能去参加C的婚礼,那时的我身在外地,或者也许因为我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参加C的婚礼。又过了两年,一次深夜我上线,无聊之中开始翻看QQ好友的空间,误打误撞中看到了C的空间。在她的相册里,我看到了当年那场我没有参加的婚礼,披着洁白婚纱的C很美。在另一个相册里,我看到了C和她十个月大的女儿,她小而红的嘴和一双大眼睛像极了C,C看起来微胖却十分幸福。我还看到了C参加单位职工运动会时的照片,她一身黄色的运动衣,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活跃。在我即将退出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一个相册,名叫“小时候”,里面是C童年时的照片,其中一张里,我竟然看到了自己:彼时的我和C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并肩坐在C家绿色条绒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黑白色的猫,我俩脸蛋通红,咧着嘴巴傻笑着。那时的我们都还在上小学。
最后一次见到S她是在市里商业步行街的一家网吧里,那时的我上高二,住在托教部,每天下晚自习后,我都会和室友一起结伴到附近的网吧打CS。说来也巧,那天晚上网吧空位很多,但S偏偏就坐到了我旁边那台。我先是注意到了她右手上带着的那颗超大玫瑰形状的戒指,后又看到了她上身那件厚厚的劣质皮草,最后才看到了她浓妆艳抹的脸。(因为S家在我上初中时就搬走了,所以我和S也有三年多没见面了)。S很热情地向与她同来的男友介绍我,说我是她小时候最好的姐们儿,并大方让她的男友请我和我的同学喝可乐。她看到我在玩CS,我告诉她我是菜鸟,她就强烈要求教我如何用枪。她的操作十分娴熟,水平甩我三条街,让我瞠目结舌。这期间,她递了一支烟给我,我说我不抽,她摇了摇头就自己点了。后来,她又邀请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去附近打台球,我婉言拒绝了,借口说托教部十一点关门之前我们得回去,她说,操,这么变态的规矩。临走前又偷偷到吧台帮我和我的朋友结了帐。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S,也从没见过她的QQ上过线或是更新过状态。这期间有次我和家人在一家火锅店吃饭,隔着落地窗,看到一辆显眼的红色跑车停在了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戴着墨镜,一身豹纹紧身连衣裙,顶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我并没有看清楚她的五官,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认定她是S。那时的我早已过了冲出去探个究竟的年龄。而那个女人也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M和他的长发摇滚男友是奉子成婚的。两人在外地漂泊了两年后还是回到了M男友的家乡。为了这场婚礼,M的男友特地剪短了头发。我是M唯一的伴娘,她出嫁那晚,我俩挤在酒店的床上,此时的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她轻轻把上衣撩起来,我看到她已微微隆起的肚子。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如此光滑圆润的皮肤。M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说,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再过几个月,会有一个小生命从这里诞生,一想到这个我就很兴奋。我问她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她说,她有种预感这一定是个男孩,她说做女人很苦,所以她不想生女孩。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问我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说,那时我五岁,你六岁,我们住对门。爸妈把我领到你家里,我指着你家冰箱上放着的削苹果机说,那是什么玩具,你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不是玩具,是削苹果用的。M说,我记得当时我妈把我俩的手放在一起说,从此以后你俩就是好朋友了。我说,是啊,谁料到这两只小手一握就是二十年...
后记:二十年过去了。我在异国他乡奋力赶期末论文的间隙写下这个故事。故事的百分之九十基于我的真实生活。这么多年里,我似乎一直在上学,可还是没能把自己送到儿时的梦想牛津大学里去。但我早就找到了新的理想和因此而产生的无限期盼的幸福。生活就是一个设定理想,离经叛道,重新设定新的理想的过程。即便我们没有实现儿时的理想那又如何,就像故事里的人物,以某种方式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并获得在我看来的幸福。儿时的我所珍视的友谊,即便现如今主角们早已相忘于江湖,但我依然珍视。我庆幸有她们陪伴我走过我的时代,教会我如何成长,告诉我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幸福。即便此时此刻,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我的心里,我们仍旧是当年那个夏日夜晚,一起坐在水泥管上抬头望着星星的、无限单纯与可爱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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