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不仅仅是小桥流水人家。
缄默的黑瓦白墙，翠绿见底的河水。烟雨下的画船。
斜坐在石拱桥上凝望船家撑着篙静静地驶过。
这里不是康桥，却也让人想起那些从徐志摩笔下流淌出的字句，
“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
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胥苑古董驿站的雕花大床，老芳斋的河蟹，水边夜市上的梅干菜烧肉。
青石的街道向晚，夏末初秋的风吹开少女的长发。
情人在铺满星辰的夜幕下拥抱誓言。
我们的一生，又能有多少个这样可以抛开凡尘俗扰的白昼与夜晚。

“寻梦？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唱歌。”
这是唯一一次没有带相机。
虽少有些遗憾没能用镜头留住瞬间的记忆，
却还是庆幸没有了它的所累，反倒更关注风景本身，
以及有了更放松的心境来感悟这氛围里最真实的涵义。

二

湘西的水不似江浙水的端庄与温婉，

梦幻的表象下，隐隐透着一股倔强。
沱江的水最是神奇，一桥之隔，这边波澜荡漾，那边安然寂静。
沿江倚靠着一座接着一座的吊脚楼，看似拥挤，实则各有天地。
夜幕降临，沿江的灯火给这座古城披上了七彩的夜装。
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满载着祝福与誓言向江心驶去。

春天里的凤凰，雨水只垂怜清晨，不过晌午，天就会放晴。
沿着江岸湿漉漉的河街，想着沈从文14岁以前也是在身旁的这条沱江里长大的。
他最看不厌的是这江上人的作息，他最留恋的是这古城里的相吵相骂，相爱相念。
沱江缓缓流淌，沈从文的骨灰也遵照他的意愿撒进了这一川江水中，
“我情感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
一条江，一个人，从此两不相忘。

划一叶轻舟，筑波江上，或急或缓，或停或行，纵思绪浮游。
采一抹晨露，温润唇间，若有若无，亦甜亦苦，任记忆凝固。
“不安于当前事物，却倾心于现实光色，
对于一切成例与观念皆十分怀疑，却常常为人生远景而凝眸。”
谁能忘却功名悲欢，真正遵循内心而活着。
终日为世俗所累，向往的和永远学不会的恰是这份自由淡然。

    散落在记忆里的文，前两年时到过的西塘和凤凰，写在这年春天里的第一次出发前。

    人间三月天，当是最宜下江南的时节。北方虽是家，可我却不得不承认，若比较起春天，还是南方的更加多彩灵动，梅的暗香，樱之缤纷，桃花的绚烂，玉兰的绰约。“春水碧于天，划船听雨眠”，“日春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些千年前的字字句句，到如今也仍是未变。人既已在南方，却又想往更南的地方逃离，于是暂时放下手里的任务，把厚厚的卷帙推到一旁，背起行囊，散散心。

   “孤独一点寂寞一点算什么，在你缺少一切的时节，你才会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你自己。”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沈从文在文革时写下的，眼下却放之四海而皆准。其实想说自己并不孤独，只是阳光过后的傍晚有时会感到寂寞。

    不过，那又怎样，去远行吧，像一切重新开始一样，像全世界只有你和你的目的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