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的诱惑 理性的冲动
(2011-10-31 07:53:32)
标签:
杂谈 |
分类: 视读系列 |
像我这样的普通读者,判断一本书是否具有可读性,其标志是首次捧读时间能持续多长?中途会不会产生困顿?是否克制不住在书上勾勾划划?是不是急于想找朋友分享?读文学类作品,这样的体验不难发生。对于非文学类作品,中青报主任编辑、评论部副主任曹林新著《时评写作十讲》(以下简称《十讲》)却是很难碰到一本书。掩卷回思,收获良多,却并不证明我有相应的学养能够完全消化作者的思想,而是作者对当下时评的解读仿佛一次敝开心扉的倾谈,一次胜过促膝谈心的交流。《十讲》是精英给草根以高尚的诱惑,让草根也萌生了像精英那样理性的冲动和向往。
实战魅力。《十讲》有一个鲜明的主张,新闻评论不论是教还是学,主要是实践。他认为,在报社呆上三周,跟几天采编流程,多写、多思考、多积累经验就能成为名记者。即使是资深的时评老师,也要带头动笔才能教好学生,这是时评文体特征所决定的。学生要以动笔写时评才能克服对时评的畏惧。他的两个核心观点,“评论的附加值”、“评论的表达效率”都是他十年来写作实践的总结。他关于时评写作的每一个观点,都有自己鲜活的时评案例作为支撑,让读者了解他的观察方式、视角和立意。看了这本书,你也许什么都可能会淡忘,但一篇篇经典时评形成的大致过程会在你的脑海内刻下印记。如《道歉是领导的一种特权》,他不顺从记者在新闻中预设的价值判断,从人们褒奖领导自律的习惯性思维中,洞见到官员自身都不曾觉察到的一种“特权”。他的一篇篇实战性案例,你可以从中受到启发,会让你触类旁通,在平时读书看报中会碰燃你的思想火花,让你豁然开朗。记得小时候学化学,在农村没有实验条件,老师在黑板上怎样演示化学反应你都没有兴趣,只是靠读书的使命感让你保持对课业的用心。但是,换了一个有实验条件的课堂,智商再不济的学生,也能从实验中留下许多鲜活的印象,从而引起兴趣。对于喜欢时评的非专业人士,“实战性”就是《十讲》最重要的价值和魅力所在。你会觉得,曹林想到的,你也可能想得到,似乎只差那一点点,让你跃跃欲试。
实务功能。曹林在写时评之前,没有上过时评课,也没看过时评教材,他比业余时评作者的优势在于,他学习了新闻学,但他成为时评中的翘首,仍然证明了他对时评具有某种天赋,他不是传统教科书的产物,但他的《十讲》对于业余时评作者来说,却是最好的实务型教材。关于“知识准备”、“选题”、“角度”,以及他的忠告对初学评论者是如此贴近。他主张时评以“非技术层面”的知识为本,给了时评爱好者敢跨界攀高的一种积极暗示。诚然,多数人不可能像他这样“不学而精术”,他不仅高产时评,而且善于摸索时评写作的经验,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满腔的“分享”情怀,他不像很多高手文章写得好,却因种种原因很难坦诚自己为什么写得好,更无意与大家分享,让读者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即,永远保持一种霸气和距离。而曹林有一种倾其所有的慷慨,有一种授人以渔的情怀。从书中,我们几乎清晰地看了一个时评行业一个时评版面一个时评编辑一个时评作者所遵从的基本规则与要求,他带领时评爱好者领略了许多神秘地带,同时,他也消除了外界对时评的神秘感。比如:写手最想知道权威编辑的秘密。曹林告诉我们:编辑选稿,往往主要先看作者的观点,然后再评判其逻辑、文字、结构、文本等。他批标题党,却告诉我们,一篇文章的亮点、争议或惊句等最精华的元素最好能体现在标题中。他由“椅子”、“掌声”、“小黄瓜”和“照像”这些细小元素引发出重要的时政话题,会让你的思维不再停滞和僵化,你会产生“我也能”的自信和预期。
时评风格。《十讲》的可读性强,在于他不是以传统教材和教案在编写,而是以批判的风格、谈心的方式在诠释时评的每一个问题。该书堪称当前对时评的评论大全,自称保守的曹林没能掩饰住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风范。即使是面对业内许多老师和名家,他也不拘泥于“君上臣下”的陋俗,既吸取精华引经注典,也忠于事实直抒已见,书对很多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对自己最崇拜的老师不显矜持,他大胆表明自己的不同见解。如他不赞成马少华老师教时评不带头写时评,他否认几乎所有的时评教材,但是,我们看到他更多的是引用老师的观点和研究成果,充实自己的专业主张,为我们开阔眼界,让我们理解他对权威的某些挑战丝毫不是为了炒作和炫耀自己,以博取眼球。相反,《十讲》证明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的星空仰望者。曹林似乎有一种自信,自己的批判是行业和老师们能够接受的理性探索。果不其然,马少华老师在序言中说得好:“曹林对现有新闻评论教学模式有尖锐批判,有许多方面是有道理的。当然,他的‘横扫一切’之势和‘烧书’之语,未免显得轻狂。”老师又说:“一本书打不垮现有的评论教学体系,只会帮助它吸收更有生命力的东西。一个曹林否定不了我们所有评论教员的辛勤劳动,只会使我们对自己的弱点更为警醒。”这些话同样引起曹林的反思,他也感觉到了有一些偏激之处,批评过于苛刻,也有点夸大了“实践者教学”的效果。正如“开放性思维”一节,他认为时评家一定不能以真理掌握者自居,而要有开放的精神:如果对方更有理,你是可以被说服的,如果对方对你的批评指出了要害,你要有承担的勇气。这是他写时评的体会,他把这种体会推演到《十讲》的专业主张上来。非常庆幸,曹林的畅快表达与谦逊态度,他关于“评论理性和评论伦理”,满足了我们对他“理想化”的审美,并引发自省,当我们为击中别人某个要害的观点得意时,我们是不是也要具备这样的胸怀与风范呢?
时代情怀。曹林主张自觉地把自己的评论关怀与这个时代结合起来,不是孤芳自赏地玩弄文字,追求的是一个话题一个观点的社会价值和时代意义,他在意自己的文章影响时事进程,推动社会进步,舆论进程中有自己的声音,他享受着这种美妙的感觉。如果说他的追求有一种自我,也是他的读者或者业余时评人难以企及的一种境界。他反对“体制偏好”,不主张时评人的“道德优越感”,不简单地迎合网民情绪,而是注重选题的意义和评论的价值,巧妙地利用新闻由头适时进行现代文明的普及和健康价值的传播。比如,当网民纷纷呼吁给站着作报告的温总理递上一把椅子时,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次普及代议制民主知识的时机,于是,一篇《为何不能给做报告的总理一把椅子》,散发出具有高人一等的时代关怀感。曹林以主张时评的批判特性而著称于时评界,但是在汶川地震之初,他却选择了人命关天,携手抗战优先于一切,包括反思与质疑,要融入全民抗灾中去的视角取向,让自己的时评带着人性温度和人文敏感。他的这些追求对我们是一种高尚的引领。说实在的,我们很难跟得上,但止不住会有诸多类似的冲动。过去,我们为文而文,或者偏好那些刺激、血腥、带着明显炒作色彩的新闻,但现在看来,我至少明确作为时代的行者,必须认清“我是谁?”特别是作为体制内又自命不凡的理性思考者,应有一种责任理性,谨慎地衡量自己言论可能产生的社会后果,警惕那种澎湖的激情,节制那种过度亢奋的情绪,避免言论在特殊事件中产生不良后果。不能为了追求自己言论的附加值而让自己的身份“失踪”,不能为了图一时之快而信马由缰,也不能为了摆显学养深厚,而增加普通受众的阅读理解成本。鲁迅对待腐败政府的投枪匕首,韩寒对待当前时弊的嘻笑怒骂,我们只能有度取舍。以评论为业的曹林们,他们肩负着读者从评论中读懂中国的使命,以守卫一个社会价值底线和捍卫常识为已任,在时事中传播、传承价值来推动社会的进步,而我们,则要做一个理性的公民和建设性发声者,从身边的事情和自己的经历开始,进行有益于社会的思考,努力接近那种大关怀、大视野。不以理想化的视角要求这个时代来削足适履,却要以敏锐的触点来击中这个时代许多人的焦虑,从而推动这个时代的进步和发展。
检验这本书对自己有几多受益,可能不在于能立竿见影衍生出多少时评,若按这个标准,那可能是一次失败的阅读,因为真正的学习不会速成也不是克隆。借用曹林书中的一个理念,阅读中的收获不如说是产生了如上许多“问题意识”,后来,对照书中列举的十余种“常见的逻辑错误”,感觉自己所谓的时评太小儿科,至多算是随笔,阅读后反而有一种无名的茫然,突然有了手生的感觉,不仅时评不敢写了,就是随笔也难以成文。能提及的是对一些时评的审美有了清晰的视角。这或许说明,笔者对时评的热爱,尚处于被诱惑阶段,对论证的理性追求,也只是一种冲动,或者说是向往,还需要对《十讲》不断咀嚼和内化。不过我宁愿相信,新的困惑和阶段性的焦虑,会是一种良性的痛苦,是头脑清醒、思维理性与表达自觉的一个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