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欲题诗满浙东

当年坡公在《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诗中云：“明年采药天台去，更欲题诗满浙东。”坡公都想去题满诗的“浙东”，大概是有一些迷人之处的，何况更早时诗仙太白寻仙采药时也来到这里，激动地大喊了一句：“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作为一个单纯的旅者，来到天台，我更愿意追寻诗意的足迹，在天台的崇山峻岭之中，峡谷险绝之处，有石梁飞瀑，壮观奇绝，传说是浙东唐诗之路的起点。

汽车在天台山中绕行，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岭，穿过多少峡谷，蜿蜒辗转在云端之上，恍惚间有时你真的会相信“天台一万八千丈”。在你感觉要到目的地时永远也不会到达，我是在从山顶又转到幽深狭窄的峡谷底端时，才到达石梁飞瀑景区门口。

景区设计者也是颇具匠心的，观景区游览图，发现我们的起点正在谷底，而石梁应在峡谷上游位置吧。

天台山应该是不以山名吧，更为出名的是天台山是佛教天台宗的发祥地。天台以华顶为中心，群山如莲花一般片片围绕在华顶四周，远看天台如盛开的莲花。现在我也不知是走在哪一瓣莲花的花瓣间，五月的山谷，山林碧翠，修篁满川，百鸟和鸣，溪流有声。

顺着溪流下行，断崖间形成一个袖珍瀑布。溪水从形似壶嘴的崖口泻落，如飞珠碎玉，坠入一泓碧潭。瀑布高约数丈，青黑色的岩壁浑然一体，瀑布口小腹大，似一把天然大铜壶，五月的溪流清瘦可怜，瀑布也是飘飘扬扬，悠悠洒落，形似铜壶的瀑布在旷野间无私地展示着古时“铜壶滴漏”的工艺。更奇的是这壶形瀑布面前约几米处溪流中，赫然矗立着一方巨石，形是一把铜壶，人们给巨石命名为“小铜壶”，这小铜壶正似铜壶滴漏瀑布的壶体，在神力作用下平行位移出来，安放在瀑布跟前。

铜壶滴漏瀑布下不远处的溪流中卧着庞然巨石，上面篆刻“法华晨光”四个大字，这是一枚天然与人工巧妙结合的巨大石印，印体长约6米，印面边长约4米，重达数百吨。石印卓立在清山秀水间，此山此水此印，形成天然的画卷。不知何人能手执巨印，钤印在天台山秀美的图画上。

路转山腰足未移，水清石瘦便能奇。深涧溪流随峰岭转折，路也折入另一条峡谷，再就是一路往上攀行，直入石梁飞瀑下。

仰望石梁飞瀑，瀑布没有想象中壮观，清秀的瀑流如珠帘玉卷，飞银溅雪，滚珠漱玉，洒落深涧。石梁飞瀑奇绝之处大概也不在瀑布，而在瀑上飞架的石梁，石梁如天生桥一般飞架两崖之间，长约7米，梁背微微拱起，如虹卧波，石梁厚重，与溪涧形成高三数米的拱形断裂，如石桥飞渡，涧流瀑布从桥下轰然跌落。

在此观瀑布，更欲踏石梁。从瀑布旁的古方广寺沿山石阶拾级而上，来到中方广寺，两条涧流汇集处的中方广寺旁，两崖对峙，涧流深切，崖壁怪石嶙峋，而谷底或因水流冲蚀竟然平滑如壁，间或有碧潭如玉。石梁就在中方广寺旁，从几欲荒废的中方广寺中穿过，走下陡峻狭窄的石阶，来到石梁旁，看石梁宽仅盈尺，梁脊恰如鲫鱼背，苔藓满覆，俯视梁下，深涧似难目测，瀑流从梁下滑过，有如琉璃之滑，瞬间跌入深渊。欲踏石梁，不由心颤股栗，大概只有当年的霞客真的从梁上走过，曾留下记载：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渊，毛骨俱悚。

细察梁上，还有前人大字榜书“前度又来”，另一幅榜书看不真切，应该都有一些岁月了。对壮观奇绝之境，今人也应感谢那些历史深处的好事者吧。

在中方广寺处看石梁飞瀑，瀑布又是另一番景象，上方双涧汇流，先形成神龙摆尾瀑布，潭水滚荡，再汇侧来溪流，在波平如镜中滚落浅潭，再一折如玉帘飞卷跌入石梁下，穿石梁再跌入数十米深渊之中。我来时并非雨季，瀑布显得清秀飘逸，想象着如果是丰水期，雨量可观时，石梁飞瀑当是势若奔雷，风云激荡，飞雪满天，或真是“冰雪三千丈，风雷十二时”。

传说石梁飞瀑冰瀑更有奇妙之处，但这妙处一般旅人当无可观，只有山中的修行者有此缘分：“破玉裂琼凝不流，黑光中线空明窈。层冰积压忽一摧，天崩地坼空晴昊，前冰已裂后冰乘，一日玉山百颓倒……”

当年“更欲题诗满浙东”的坡公，应该是没来天台山，但苏们学士黄山谷来过，朋友米芾也来过，米芾还在石梁处题有“第一奇观”四个大字。

                                                    2025-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