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芳愁
——摘自沙碧红长篇小说<<无家可归>>
一切收抬停当以后,天已黑下来。汉斯开始擦摄像机的镜头,我趴在窗前看外边的风景。
窗外,隔着小院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海天已成一色。
月亮隐隐地升起,藏在一层薄薄的云彩后面,浅灰色的月光均匀地撒在海岸上。
大海退潮了。
潮退的地方,现出凹凸不平的泽地。
不断有鸟飞来。
不断有鸟落下。
不断有鸟低声吟唱。
它们,想家了吗?它们是在低呼亲人的名字?它们是在唱故乡的童谣?
那浅浅的吟唱啊,和大海连成了一片。
一片和声。
它是是唱着情人的思念吗?它们是伤感着百世的芳愁吗?
它们是否讲着千年不朽的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片片沙滩上,落满了海鸟。
一只又一只,一片又一片。
足有几十万只。
它们低着毛绒绒的小脑袋,低声吟唱。
它们在吟唱中浅睡。睡成一片风景,睡成一曲凄美的乐章,睡成千古绝唱。
涨潮的时候,它们将去飞翔。它们去环绕礁石,它们去追随船只,它们的恋情永远不疲倦。
而那忧伤的“晚吟”,却让我更深体会到那一颗飞翔的心所承受的重量。
鸟的吟唱已汇成一片。
我浅叹一声,是那种想的哭的感觉。
袭上来,袭上来,从心底袭上来弥漫了整个的心房,弥漫到全身,弥漫进眼底。
便有大滴大滴的泪垂落,默默地,怕被别人看见。
还是让汉斯看到了。
“怎么啦?安妮?”汉斯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几个被他御开的镜头,他在擦它们。
我一下子将这份伤感的思绪尽收心底,我笑了笑,慌慌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说。
“安妮,你总是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是一句假话,你不必这样压抑自己,有什么就说,我愿意听你的故事,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我是最好的听众,我可以什么也不干,专听你说话。”
“谢谢你,汉斯。”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汽车的马达声传来,由远及近,我转头看窗外,看见露茜的车开进院子。
“是露茜·施达太太。”我说,“她真是精力旺盛。”
汉斯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向外看。
露茜·施达太太把车停好,借着灯的光亮,我看清她下了车,将一包一包的东西搬到屋里去,最后,她从车上抱下一大束鲜花,熄了车灯,锁好车门,进屋了。
院子恢复了平静。
海鸟的低吟像潮一样起伏。
汉斯和我不约而同地向海面望去。
那一群无家的鸟啊
那一群等待船只的鸟啊
那是一种无望的等待
那是一种升腾的渴望
唉,那一大片寻找归宿的鸟
面对这凄美壮阔的场面,我藏不起我的伤感和惆怅,也拦不住滚下面颊的波泪滴。
大海让我的思绪飞到好远好远,仿佛海的那边就是祖国,就是家园,就是情人驻足的地方。
姜辉。
姜辉你过得好吗?你和她该有孩子了吧?孩子漂亮吗?不管像你还是像她都会很漂亮。
姜辉,你恨我吗?你是否恨我打开了你的心扉,却又断然离去?或者你已经忘记了那个纯纯的小姑娘?
愿大海能安慰你,愿大海给你们的爱情以新的生命。
泪不断地滚落下来,汉斯轻轻地将我揽在胸前,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拍一个婴儿。
“小安妮,想哭就哭吧。”汉斯轻声说。
我依偎在他的胸前,擦去眼泪,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说:“谢谢你,汉斯,我真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明天要早起,我先上床睡下了。汉斯把明天的设备准备好,又给电池充上电,就躺在地上的睡袋里睡了。
一夜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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