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旧时激流——读彼得·海斯勒《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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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旅行,每到一个喜欢的地方,无论是异域都市,还是风情小城,或者就是旅途中一个不知名的村镇,都曾设想如果自己就在那里生活会是怎样的另一番人生。海斯勒先生就是这样,他从美国繁华的大都市来到了中国西部偏僻的小城涪陵。
1996年至1998年,来自美国密苏里州哥伦比亚市的牛津大学英语文学硕士彼得·海斯勒,作为“美中友好志愿者”成员远赴中国西部江城涪陵一所师专学校,从事教学工作。在那里,他起了个中国名字——何伟。地理环境、语言思维、社会文化、民族风俗等等生存条件几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这对于海斯勒先生来说,既是一次极有意义的体验,也是一次带有冒险意味的旅行。
两年间,海斯勒度过了另一种完全预想不到人生。从乌江岸边到插旗山上,从白鹤梁遗址到白山坪梯田,从长江三峡到移民库区,从川东到陕北,都留下了这个大洋彼岸年轻人辛勤跋涉的足迹。他把零散的见闻和感受记录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三年后,以他记录的这些素材为基础,海斯勒撰写的英文版旅行纪实书在国外出版。2012年,这本书的汉译本在中国面世,书名《江城》。此时,距离他在涪陵的生活已经有14
海斯勒是个真诚的人,他毫不掩饰在两年间生活里对他所无法理解的事物的真实看法,甚至是对他所遇到的各种麻烦的反感。对于一位驾驶员平均每分钟按喇叭37次和擤一次鼻涕纸巾就一片墨黑这样的生存环境
海斯勒也是个性情的人,他在字里行间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这座小城是怎样感动了他,以及他对这座城市和其间人和物的深深的爱。尽管遇到了很多麻烦,也有一些事物令他反感,但是海斯勒渐渐发现,一旦融入这个环境他便和那些曾经过度友好或者暗暗敌视他的人们打成了一片,他们成了一家人。这个时候,他的身份已然是涪陵人何伟。他已经能够在说自己是涪陵师专的老师时在“师专”后面加上当地浓重的儿化音。海斯勒凭他的学养和人格与他的学生以及周围的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在一起度过了700多个日日夜夜,他们融入彼此的生活,他成了很多人可以交心的朋友。在他离开涪陵后,他还依然密切关注着那些人的命运。
海斯勒的真诚与性情还表现在他乐于反思。比如他和擦鞋匠发生的那次争执,尽管事情起因是擦鞋匠对他的不尊重,并且周围的人都站在他的一边,但他还是很快感到了对于一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擦鞋匠他应该理解和同情,他甚至感到了羞愧。还有在他将要离开中国前那次拍摄录像事件,尽管他们毫无恶意只是想留存资料以作纪念,但事后他还是对于争执中他与同伴亚当的言行作了深刻反思。
书到尾声,一直在奔跑的海斯勒终于慢下了脚步。他停下来与每天跑步路过的田地里的农民攀谈,他向那些相处了两年的朋友们一一道别,在黄小强的“学生食家”吃了最后一顿饭,晚风中他和亚当在大排档约会了给与他们很多帮助的钱曼丽和王冬梅,告别李神甫离开天主教堂时他突然感到十分悲伤……在一个烟雾濛濛的早晨,海斯勒终于离岸登船,这本书也行文到了收笔处,此时他用一段优美、深刻又略带忧伤的话描述了他与长江的关系:
“我有时候顺江而下,有时候又会逆水而上。逆水较慢,顺水较快。一切的一切,莫过于此——我们在路上交错而过,然后又继续各奔东西。”
2002年海斯勒先生曾经重返涪陵,2003年他又重游长江。他说:“再次回到长江上的感觉真好,哪怕它的旧时激流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当时,他所见到的涪陵已成一片废墟,而长江水面正在以每小时近6英寸的速度上涨着。如今,当初的四川省涪陵市已经变成重庆市涪陵区,涪陵师专也更名为长江师范学院,而往昔的涪陵早已在三峡截流后沉入江底。
世易时移,海斯勒先生对涪陵的爱已经成为一种人生情结。这本书的译者也是海斯勒在涪陵师专工作时的同事李雪顺先生在译后记中透露,海斯勒有意在不久的将来回涪陵长住,希望他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