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皮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见到我的人都会问同一个问题：自己生还是剖？

每次我都大义凛然而且不带任何犹豫滴回答：自己生。

真是闻者动容啊。

要知道，自己生……多疼啊。

我想到了疼，想到了不容易，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么那么滴艰难。

 

在小小皮生长的后期，我出现过假性宫缩，这在书本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每次去产检，医生总要在结束时对我说一句话，如果肚子疼就来挂急诊吧。

肚子疼？书上说还有人家说肚子疼要疼好久才能生呢。

因此，就算是我要坐火车回青岛，知道的人都捏了把汗，我仍然不以为然。

火车就六个来小时，肚子疼会断断续续疼十几个小时，没问题的。

在回青岛的头一天，我还和小皮开车奔波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给小小皮办准生证盖章啊，去银行缴费啊，处理房子物业问题啊林林总总，甚至在晚上还自己收拾了所有的房间。

 

火车上其实很顺利，除了火车上的人比想象得多，站起来活动比较困难之外，总的来说，没有出现任何担心的状况，甚至还陆陆续续睡了好几小觉。

晚上7点半就到了青岛，回到家吃完饭，迫不及待滴带尼斯出去散步。尼斯3岁多了，长成大孩子了。

晚上10点半躺到床上，挺累的，决定早点睡。可是很快，那种宫缩的感觉就开始了，一阵一阵，我不由想到那些倒霉时肚子疼的同志们，多不容易啊，一边想一边自己深呼吸，等待疼痛减缓好睡觉。

可是没想到的是，疼痛开始一波接着一波，没有缓和的趋势，在青岛入夜分外凉爽的床上，我一头一头的汗，背后也湿透了。有点不妙，我心里隐隐开始担心。

凌晨12点半，小皮被惊醒，问道怎么还不睡？答曰肚子疼。再多长时间疼一次？再答十来分钟吧。于是小皮镇定滴说，你是不是要生了？冷静地根本不像电视上演得那样。

我犹犹豫豫说，不会吧，还差半个来月呢，而且我也有过假性宫缩，估计还是这样。

于是小皮一边给我轻轻按摩一边陪我说话，以期待能迷迷糊糊睡着，天一亮我就要去医院接头，把我在北京的病例带过去，检查一下就好了。

可是到了2点半，疼痛并没有缓和，汗也没有减少，小皮开始担心，说咱们叫爸妈，去医院吧。

我坚决滴拒绝了。一方面大半夜赶去还没有接上头的医院，谁知道这次是不是诈胡？把公公婆婆这个时侯喊起来，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于是我提出，再忍忍，再等等。

这一忍这一等，就是漫长的一夜，直到早上5点半，天微微亮了，我才同意通知公公婆婆。

公公婆婆表现得比小皮匆忙多了，毕竟对他们来说，无论从心理还是行动上都没有做好准备，他们开始在屋里小跑着给我做早餐，收拾去医院的东西，小皮则喂我吃了2个鸡蛋和一碗小米粥。后来我才体会到，这个早餐的意义有多大！

 

7月17日清晨，青岛大雾，湿漉漉的。我穿着睡衣，套个小外套，就这么头一次不修边幅的出门了。

车到了预定好的医院，看到这个在青岛赫赫有名的私立医院，我还是朝小皮撇了撇嘴，距离美中差得太远了，甚至某些地方还不及北京公立医院的模样嘛。反正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顾不了那么多了。清早的妇产科医院没有忙忙碌碌的人流，交接班的小护士让我到一个简陋的屋里，做胎心监护，顺便做了第一次内检。检查结果说，你开了一指了，不过宫颈很厚，这么看生得会很慢，估计今天都生不了，你考虑考虑要不要人工破膜之类的。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再疼着回去等破水吧。那就先住院吧，等联系好的主任上班来确定一下。

嗨哟嗨哟上了病房，嗨哟嗨哟换上极度反感的超大号病号服。

终于8点主任来上班了，进门就要做内检，哎呀妈呀我最讨厌的内检，实在太难受了。

检查结果说，下楼去待产室观察吧，怎么着也不能在这儿躺着干等。

于是轮椅来了，把我推到了两人一间的待产室。房间里已经躺着一个孕妇，看上去比我胖大很多。

护士进来就说把裤子脱了吧，都用不上了。那个时刻，什么羞涩啊顾忌啊统统不见了，人家让怎么做就得怎么做。接着又是一次内检，这可是频繁状态下的第三次了……然后按照程序，进行了灌肠，请允许我不再详述这个过程了。

 

大概一个来小时之后，护士来检查，说怎么还是只开了一指多一点，太慢了。而且又没有破水又没有见红，人工破膜吧。自从来到医院，医生护士的每个行为我都没有问题，因为她们所做的一切我都在书上啊朋友那儿啊了解了，还记得Tina当时破膜的记述呢。

于是轮椅把我推到了一个很不友好的手术室，这个就是不久后小小皮出生的地方。挪到手术台上，叉开腿，像进行第四次内检那样，反正很难受就是了，觉到一股热流涌了出来，我知道那是羊水被人工弄破了。之后擦吧擦吧又推回待产室，点上了催产素。

慢慢的药效的作用使得宫缩开始加剧，可是痛苦的是我的宫口开得仍然很满，宫缩频率不够快，只有疼痛间歇越来越短，才意味着离生越来越近。可我嗨哟了半天，像蚯蚓扭了半天，仍然只开了两指。

我隔壁床的孕妇特别厉害，每次宫缩只皱紧眉头使劲，一声不吭，她比我早两小时点催产素，我进来时她开了两指半，等我开到两指时，她竟然一下开到八指，把检查的护士都吓了一跳，直接推进了产房。

那个时刻我是无比的羡慕加妒忌加恐慌，她都八指了还能忍，我才两指就忍不住了，那N个小时才能开到八指，我岂不是疼死了？

小皮在旁边陪着我，每疼一次，他就随着我的呼吸说，吸气——呼气——好。

其实事后我俩说，他的节奏跟我完全对不上，甚至有时还出现我吸气时他喊呼气的时候，不过那时谁都顾不上这些了。护士说，早着呢，让她吃点东西先，等会进了产房就吃不了了。可是我疼得怎么能吃下东西啊？！

这个时候走廊乱哄哄的，刚刚推进去的产妇很快就露出了胎头，医生护士纷纷准备着，喊叫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才40分钟，护士就出来说，儿子，6斤8两。她老公高兴滴和小皮拥抱，还跑进来拍拍我说，你要加油！（后来才知道，人家是个瑜伽教练，柔韧性一流，也会呼吸和用劲，难怪我赶不上人家。）

 

于是我难以再熬了，对小皮说，我要上无痛，在美中两指后检查可以就能上无痛了。

小皮找护士来问，护士按她们的惯例回答，得开到三指以上。一个小时候她再来检查。

神啊，一个小时，现在没过一分钟都是难熬。好容易40分钟了，逮住护士给我检查，说是两指半，还是不行。我都快崩溃了，照这个速度，没等上了无痛，我都先疼蒙了。

小皮说，问你们主任，你们主任负责我们的，她说能上就上吧。护士请示了主任回来，同意提前给我上无痛。轮椅又推进来了，那时我感觉曙光就在前面，因为我依然记得Tina写的她上完无痛后幸福的神情。

到了刚才破膜的手术室里，又像我看到所有人说的那样，检查，准备，摸好脊椎骨，蜷成大虾状，抱腿，不能乱动疼也不能乱动，然后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从后背渗了进来。虽然宫缩仍然袭来，但我却幸福得等待那个突然不疼的时刻。

可是，没多久，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宫缩是真的有所减轻了，腰却越来越疼，那股疼痛甚至超过了宫缩，我不由地大声嗨哟着问护士，腰怎么那么疼。

答曰麻药没那么快，而且有的人是会出现腰疼的症状，因为胎儿在朝下走压迫腰部。

尽管知道了为什么，可是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的腰开始像断掉一样，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小皮通过关系进到了产房（我不由又怀念美中允许家人全程陪同的规定了），全身穿着无菌服，在我旁边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是那个时候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会说一句话，我的腰疼啊……

话说当时我侧躺在手术台上，脚下垂着，跟濒死的鱼没什么两样。小皮到处找手术包垫我的脚，后来甚至直接用手托着，我只听到护士都在说，你看你老公多好啊！

腰疼越来越剧烈，我开始提要求，我要加麻药！麻醉护士说，哎呀我们这儿加麻药的基本没有，大部分人一上无痛就好了。一边说一边又给我加了剂量。

可是依然无效，还是疼，疼，疼。

护士问我，你能喝酒吗？嗯，可以。这个问题跟上麻醉有关吗？

是的，有关。如果你能喝酒，就证明对麻药不太敏感，难怪上了麻药不起作用。

我靠，敢情我申请了个无痛，闹了半天却是剧痛。

不行，我还要再加剂量，而且上一波麻醉药效快没了，宫缩加上腰疼一起袭来，让人简直不能呼吸。

再加麻药得主任同意，主任去一个流产手术监督了，不在这里。那也要请示，小皮坚持。

终于等来了主任的同意，唉，有关系多么重要啊。

第三次麻药剂量加上了，我的腿开始不由自主抖动，像通了电一样。但令人难过的是，腰疼没有减轻，而且再次内检不过从三指刚到四指，连护士都不由说，你简直就像教科书一样，一指一指开。

当时一听我就绝望了，这才四指，到生准备得八指，估计我熬不到了。我对小皮说，我坚持不了了……

小皮马上说，那咱们剖吧，我去跟主任说。

这一说，我反倒又犹豫了。我坚持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太不值得了。我不说话了，小皮也没有离开。

等第四次麻药剂量加上后，腰疼的感觉突然没了，护士内检完，直接对小皮说，要准备了。

啊，这说明，我从四指刷地一下开到了八指，好神奇。神奇到我还没领会到底怎么了，房间里就突然出现很多人，还有手术器械准备的声音。

 

一直跟着我的助产士对我说，现在就靠你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你，可是最后成功与否在于你。然后她告诉我怎么呼吸怎么使劲。接着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当宫缩来临时大吸一口气使劲，坚持10秒钟，喘口气再来再来。只听得每次使劲时护士在旁边大喊使劲再使劲再来再来。

由于有时劲儿使得不对，气力没朝下走，反而向上顶到了横膈膜刺激胃部，我开始大量呕吐，来不及吐到护士准备的垃圾桶里，就这么偏着头吐自己一身。哎呀那个惨烈啊，都不忍回想。

不知道使了多少次劲，听得小皮喊加油再来使劲，听得护士喊看见头发了再使劲……

终于，护士对小皮说，你出去吧，我们该开始了。

最后时刻，小皮被请出了产房，再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他在外面的门缝使劲朝里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还大喊老婆加油啊。

最后的过程其实还挺顺利，记不得是第几个Push了，护士对我说，已经撕裂了，咱们侧切一下，反正我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死死盯着头上方的无影灯。当宫缩来临时，不管护士在不在旁边，我都使劲。

最后几下，一个助产士站在我旁边，使劲按我的肚子，幸亏我看过好多相关介绍，这是帮助你使大劲让胎儿像下走。只是宫缩加上按肚子，那可真叫疼。

记得不知道谁说，最后一下感觉要昏死过去了。这个形容一点不假，我就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似乎什么都远离了，我心想，完了没劲了要晕倒了生不出来了，却接着就听到了“啊~啊”两声，小小皮出生了。

 

所有痛感一下消失了，护士开始进行小小皮的处理，告诉我，女孩儿，5斤6两。

我很镇定滴问，综合评分怎么样？答曰：很好，10分。

再问：多高多重？再答：还没量。

于是再问：丑吗？……

答：不丑，眼睛很大。

接着抱来给我看了一眼，就抱出去给小皮了。

那一眼没什么大印象了，我也没有人们描述得那样热泪盈眶。

据闻小皮第一句话是问我媳妇儿怎么样？护士一边推门回来一边又对我说，你看你老公多好啊！

然后进行我的术后处理，缝针，清洁。很搞笑的是，护士开始议论我的脚指甲颜色和那个戒指。

还询问小皮的职业，并好奇滴问你们家干吗的，怎么走廊里全是穿军装的人啊。

 

不知道多长时间，我腿下夹着小小皮，被推出了产房。在待产室观察了2个小时，就回到病房了。

从此，我的小小皮正式踏足这个社会。

由于麻药量大，我的双腿一直比较麻木；由于双臂过于使劲，两个大臂肌肉应该都拉伤了，好几天不能伸直；由于侧切后缝了3针，走路一直叉着腿躬着腰。

但是，顺产的好处很快体现了。我两个小时后就自己下床上厕所了，第二整天开始有微微初乳，第三天早上自行排便便，第四天拆线就自如多了。

 

现在我每天在家里忙忙碌碌，伺候小小皮的吃喝拉撒睡，真的比生她时还痛苦。

睡眠不足，没有人帮忙，只能自己摸索孩子的规律和哭声，适应她的需求，还要每天强迫自己喝没有盐的恶心的这汤那汤。

但是不论何时回想起来，整个生产过程都那么清晰那么难忘。

再没有多余的言语，谢谢我家小皮，谢谢，谢谢。

 

P.S

祝福小九妈妈菜籽妈妈等即将面对这些的妈妈们，让我们一起加油！

谢谢Tina详细的记录，让我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谢谢经历过这些的妈妈，您不容易，我更爱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