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 学

世界之行，浩浩汤汤，从未止步。人类自始，虽未自知于何时，然探求孜孜，鲜有终时。

亘古以来，人自发生，饮毛茹血，胼手胝足，为存活故，百经尝试。或栖树而生，或钻木取火，或营巢而居，或稼穑以食，皆自然之学所获矣。虽未文，然有经验可从，开启蒙昧，是学初藉观察法耳。

鸿蒙之始，山川之大，河流之广，草木给养，虫雨示行，莫有不可启智者。此乃学之源耳，丰富多源，不可枚举。人之产生，性灵即具，格物致知，敏而好学，归纳总结，得之为经验，乃学而有所长，可为存活之资粮。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如高台起于垒土，大海始于涓溪，千里积于跬步，危塔成于细沙。前人之研究为基，后人继之而进，果业倍增，以致可入五洋，可巡九天，削山成楼，辟地为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极尽乾坤挪移之功，穷四海以为吾用。而今则讯息发达，日益重视，谓之科技。

遥想千古，曾几何时，为学成统，施以教化。有公学或私塾者，专为传道授业解惑，自成体系，且学而为贵、为尊，而后即用之治国安邦之道。或先秦诸子，汉赋魏风，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抑或希腊神话、文艺复兴，等等不一，如星河璀璨，倍加张驰，地球因之滋润，宇宙为之增色。世纪遽进，学如春雨润草，愈加葱茏，体系愈加细化，言权亦加专业。千年以来，院校纷设，科目广细，遍地开花。教授以上者，皆备受推崇，视为知识之结晶，学富五车，汗牛充栋，不可言说，为众生师表。

自设科举以来，为学之要，气焰愈甚。以致官员拔擢，招贤纳士，学术鉴别，生活指导，五谷六畜……无有不以学为纲者。

目今地球亘古未变，而资源日枯，人口倍增，以学求用，人皆言之敲门砖者，文凭耳。为该证本故，三岁幼学，七岁小学，九年义务，三载高读，四春大学，孜孜以求二十余载。发奋光阴，百岁四有一余。古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深入骨髓，未可动摇，今则日炽。求学之人，皓首穷经，三更灯火常伴，四时寒暑不顾。除饮食外，惟有苦学，广有双目。又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遂则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古有“程门立雪”“凿壁借光”“囊萤映雪”“悬梁刺股”“焚膏继晷”等成语出世，成发奋苦读之美谈，学为人师，光映寰宇。

今学蔚然成风，世事所迫。欲成事者，则废寝忘食，心无旁骛，书不离手，沉浸其中而不能出，俨然痴者。日学日清，定时试考，屡次征战，高中三载日月，有做试卷高达两米者，甚为惊叹。一朝发达，可为日后忆苦思甜之谈资。而为学造人，则有衡中、毛坦厂等曰考试工厂者。是喜耶，是忧耶？豆蔻年华花不开，加冠之年常伏案。

考取清北者，上至学校师长，下至家庭学子，均大受褒奖。物质之丰厚，名声之显赫，光环加身，可比古之状元及第。而今之势，愈演愈烈，高考之前境，已前移至初中矣。每临六月，大考在即，骄阳日盛，人心似火，千军万马济济，试考者如越独木桥之众马，观之悲怆，天常潸然。中考继之，全家披挂上阵，于忐忑中，临案疾书，梦寐以求。想人类自始，何为活存而如此急切，压力亦如此大耶？

时至今日，新冠疫情，全球肆虐，商贾难兴，就业不易，压力剧增。然大学之后，即为失业。为前途故，家家不惜重金，供子课读，先图存，后功名。或有读研精进者，或有边学边考者，或有待业家中继学者，或有跟班辅导者，以图厚积薄发，一日得中公务员，或事业编，争受财政供养，一劳永逸耳。国民之不堪如此。乃知生存事大，无以指责。

然实况凄凉。年有毕业者，骇人之千万，而招录者仅十万余，且多为学习佼佼者所获。昔闻阿里邮政，欲取一人，争相报名者，竟达两万余，西南边陲，大漠戈壁，荒僻孤寂，难以想象。就业压力，非同一般，闻之讶异无语。然则聪慧与否，首乃天生之基因，因父母而得之，神明而赋之；次者后续之继学，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勤能补拙，千古良训。及入职后，亦须勤学，业精于勤，荒于嬉戏。是曰惟聪惟勤，缺一不可。然则素质有强弱，禀赋有差异，接受有难易，学业亦异，何学而优者得以先，勤而励者难其志乎？曰：“不公也，不平也！”人皆有独善长之技，亦何囿于一分数耳！貌似平正，实则不然。蝼蚁之躯不申，鲲鹏之志难舒。大鹏一日，扶摇直上，难哉！

或曰：我泱泱中华，五千载文明，人才济济，四化建设，突飞猛进，一路高歌。至今百业兴隆，门类齐全。神舟巡天，北斗组网，蛟龙潜海，雪龙破冰，战天斗地，世界为之惊叹，实可欣慰。国人群情激昂，多有妄自尊大者。然比肩西国，大而非强立显。车不如日，锌扼于美，机难超欧，落差之大，不可同日而语。急功近利，剽人之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深为顽疾。然则何也？树生同种，淮南为橘，淮北为枳，水土异也，文化劣根，体制使然。脊梁之言甚是：师夷长技，汲取精华，剔除糟粕，求真务实，倡树德赛，费厄泼赖，变革图强。学优则仕，专长不用，上士歧路；学技并重，匠人匠心，方可振兴。

至此，学以致用之旨，已渐变矣。殆以学为存活之资，不思进取，汲汲营营苟存，则鲜有发明创新，亦难言精神尚愉。偶有教授酖淫，德行不端，异言常见，屡见报端，国人激愤，人曰砖家。综观七洲，争竞之烈，未及今日之盛，学业为权衡，则本目不彰。静怡深思，乃人余之故，皮囊之祸，乃至形而上学，索取无度，无以复加。表象努力之甚，学富五车，言之灼灼，然则精神背离，学无风骨。

较之中学与西洋之教，则大迥异，高下立判。近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确然。纵观经年，诺奖折桂，华人寥若晨星，西国人才辈出，或博士，或教授，或黎庶布衣，百行皆出，何也？皆非功利所趋，乃顺兴而为，致大成就，蔚为可观，贻福苍生。为学以实之功，锋芒毕现，光曜时空，可敬可叹。观其艰粝执着，学有真经，富强根本，可见一斑，甚为鼓舞。

非为名利羁绊，学为自由求索，令人肃然起敬。噫！此乃真学者之家国情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