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它是花么？不是花；说它是雾吗？又不是雾。

    往往半夜时分它来到，天亮之后又去了！

    来的时候像一场春梦，令人如痴如醉，可停留又有多久呢？

    去了以后，如早晨飘散的云彩，哪儿都找不到了。

    白居易是我喜爱的一个诗人，他作品的题材紧扣现实，诗句浅白易懂，深具韵律之美。比如长篇叙事诗《琵琶行》、《长恨歌》、《真娘墓》、《简简吟》、还有一些短诗等。但这首诗，他却一反常态，整首诗都用比喻的手法，写得非常含蓄、婉约、神秘。以致后人有很多猜测。

    有人说，他酷爱花，这首诗写的是花；还有人说，是写一个梦，因为诗人常常发出类似的感叹：“人生同大梦，梦与觉谁分？”。更有人认为，他是写人生的缥缈不定、不可捉摸；或是写一个幽灵、一个鬼魂……。甚至有人说，他写的是驿站中相陪的妓女。

    对于以上的说法，我不敢苟同。我一遍遍诵读，脑海都会浮现这样的情景，让我确认白居易写的应该是与一个彼此倾心的美丽女子的一夜情：

    长庆年间，山西名士白诗人酒后醉醺醺地逛游江洲，这天正是2月14日。

    白诗人走着走着，天渐入夜，觉得又累又渴，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小楼，院门正开着，他便走过去想讨杯水喝。可是屋里没有人，他也没多想，就信步走了进去，见桌子上有茶水，也顾不得许多，一饮而尽。这时他才发现房屋装饰得十分清雅，满室墨香。桌子上还有一张墨迹未干的字，上面写着：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这显然是自己16岁时所作的那首诗。是谁抄录的？行笔如此俊秀、一气呵成？白诗人暗自赞叹书者的才华，突然听到屋里环佩叮咚的声音，正不知如何躲藏，两个妙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一个陌生人在自家屋子，以为是小偷，丫鬟便大声喝斥，白诗人赶紧解释。小姐看他风度翩翩，也相信他不是坏人，于是大大方方地请他坐下，让丫鬟端上茶来。

    于是两个人一边品茗，一边开始谈诗论词，说着说着，小姐就猜出他是谁了。她曾读过无数首白诗人的诗。

    白诗人频频打听小姐的身世，但小姐却不多谈，只说自己叫画儿。白诗人的婚姻也不甚美满，加上被贬官至此，因此心情非常郁悒。但跟画儿在一起，如沐春风，才思迸发，充满活力。他们彻夜长谈，兴致勃勃，直到拂晓之时，白诗人才起身告辞。

    过了一天，白诗人装束整齐，又来造访。可是楼门紧锁，好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的样子，问街坊邻居，都说这是个富商买的府宅，但富商并不常住这里。白诗人非常纳罕，怏怏而回，觉得一切仿佛梦境一般。

    其实这画儿本是京城名妓，自小研文习艺，棋琴书画无不精通，被一位富商看中，便赎下藏娇在此。后来正房太太同意接纳这个妾，富商便把她接走了，就在白诗人走后的那天早上。

    白诗人与画儿虽然只有一夜之情，但他一生都没有忘记这次美丽奇妙的邂逅，遂成诗《花非花》。

    让我们从诗里的意境回到诗的字面上来。

    “花非花”，女人如花，但又不是厅堂上明媒正娶的真花；“雾非雾”，“雾”通“婺”，“婺女星”的意思；花与雾，一个代表亮丽，一个代表缥缈，美丽的景致就在眼前，但没有办法留住。夜深时分，这朵雾夜之花如幽灵般地出现；天亮那刻，又带着还没有享尽的鱼水之欢悄然离去。如此销魂的一夜，就像楚王与巫山神女的梦中幽会，美丽、浪漫而短暂。这样隐秘的一夜私情，用很朦胧、缥缈的手法来描写，让这种感觉产生了意境之美。试想，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和离别，能写出这么动人的诗句吗？

    美如花、香如雾的女人一夜即逝，难得长久拥有，感情丰富、怜香惜玉的白居易只能在诗中存留这一点点朦胧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