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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生命的绿色里穿行
——钱伟长和冯元祯
今年7月30日,国人熟知的科学家钱伟长(1912~2010)先生去世了。去年6月份,中央电视台《大家》栏目介绍过他,俺认真看过,印象深刻。俺第一感觉钱是一位精忠报国型科学家,1946年34岁时从异邦回到祖国追逐“科学救国”梦想,他说“我自己没有专业,中国的需要就是我的专业”,说得掷地有声,赤子之情溢于言表。俺还感觉钱是一位性情之人——镜头一:钱说,老实讲我对国家的贡献是很大的。镜头二:回忆到工厂劳动改造情况时,钱记忆深刻且津津乐道的是如何帮助工厂搞技术革新,设计了一台油压机,1988年还在使用;发现炉前的铁棒棒重52公斤不易搬动,发明了只搬一头的办法从而省力26公斤。判断一个人的基本性格,俺觉得有这两个镜头已经足够了,事实上,中年时的钱对“夹起尾巴做人”等律条仍缺乏用心,与同事关系一般般,比较有个人见解,容易不平则鸣,1957年(45岁)反右时被揪出,下放工厂劳动改造,直到60岁中美关系缓和时境遇方得好转,“20年黄金时间都牺牲掉了”——看电视时俺的脑际闪过右派诗人流沙河写赤脚裸身锯大木的诗句:爱他铁齿有情,养我一家四口;恨他铁齿无情,啃我壮年时光。
冯元祯(1919~)先生是《大家》栏目介绍的另一位科学家,美籍华人,比钱小7岁,世界级力学大腕、“生物力学之父”,得过美国科学界一系列重要奖项,有五个院士头衔(钱只有一个)。俺感觉冯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因为身在大陆的母亲生病而不断翻译相关医学资料寄给医生参考,进而萌生研究生物力学念头,1966年47岁时毅然转行并最终取得了杰出成就——47岁转行可不是一般人所能为、所敢为的。电视里的圣地亚哥大学郁郁葱葱,宛如花园,冯教授不必参加政治学习撰写心得体会(转行也没有领导干预),不必处心积虑地“夹起尾巴做人”,不必从垃圾箱里寻找论文题目以评职称涨工资买房子……当钱教授在车间里革新铁棒棒的时候,冯教授在60多平米的办公室里专心做学问,星期天则骑上自行车到医学院旁听医学课程,在一片生命的绿色里穿行,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俺对力学、杠杆、齿轮什么的一窍不通,对钱冯的学术成就也缺乏客观的认识和必要的兴趣,但他们二位的人生际遇却让俺思忖良久,联想颇多。有意思者或许有三:
其一,人的寿命长短可能和用脑程度有关联。钱活到了98岁,冯仍健在,他们都是天资聪慧且终生用脑(绝非整日计算自我,算计别人),始终保持着一颗向上、向善的探寻之心。
其二,环境才是第一生产力。有人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也有人说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心向背而非飞机大炮,孰是孰非,看看钱冯二位的经历应该不难找到答案。据说钱的居住地要建设世界一流的什么中心,据闻有的仁人志士愤愤于诺贝尔奖总是授予洋人而非国人,俺觉得啥时候俺们这噶能出现冯式人物及其环境,啥时候俺们就离世界一流的什么中心或诺贝尔奖不远了。
其三,畅饮“心灵鸡汤”疑似饮鸩止渴。近年所谓“心灵鸡汤”等精神大补汤颇为流行,其主要配料无非“独善其身”、“沉默是金”、“远离是非”等浮游生物,与“家国命运”、“公平正义”、“舍身求法”等概念遥遥无关——或可一言以蔽之:生逢今世,吾辈当好好学会做人,明哲保身而共建和谐,以求稳步高升或至少荣获蜗居之幸福。钱冯的故事让俺憬悟,不同的世道对做人的要求其实是很不一样的:聪颖如冯教授者,在彼岸可以如鱼得水,在此岸则必需大剂量的“心灵鸡汤”之滋补。换一种说法就是:如今在此岸如鱼得水之人多是精于做人的人,但若拉开一段距离看去,他们努力去做的或许是最不像人的人。
圣地亚哥大学一角(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