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耀:不闻芦笛的日子将是怎样的空虚——卢文丽《听任夜莺》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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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芦笛的日子将是怎样的空虚
——卢文丽《听任夜莺》序言
昌
诗家们都有其步入诗坛的第一本诗集,如《美妇人》之于勃洛克,《爱情诗集》之于劳伦斯,《繁星》之于冰心,《预言》之于何其芳,其于诗人生涯无疑是块可资纪念的碑石。卢文丽女士的《听任夜莺》不会有上列诗集的辉煌,至少目前未宜。但这却是一本真诚的书。是由她辛勤呵护、带有她的脉息、体温及痛感因而真正属于“自己的”——她的——第一本书:诗集的美丽即她本色的美丽。诗集的缺憾即她本有的缺憾。故尔对于一切的褒贬毁誉她可当之无愧。我推重卢文丽女士的这本诗集既是为着这种质地的朴实、纯粹,盖亦缘于对友人之书期之殷切,而况入选诗作十之二三足可一读再读乃至再三诵读,即便与人们通常允之的“名家手笔”相较又能逊色到哪里?
是现实。也似童话。诗人的叙述不动声色。我们在一篇孩子气的谐趣底里感受到的是人世淡淡的哀戚。是一种非关社会制度的、无可变易的、永恒的哀戚。作者在其间表现出来的哲理性思辨正是属于对生活的这种点化:是爱的宗教。是巴金老人称之的“让人变得更善良一些”。是对生命的感悟。是高尔基称之的“田野的哀愁”。是“解除生命的悲苦”。正是在这里表现出了被视作人类良知的诗的普遍价值。
卢文丽女士在随后期间创作的《关于冬天》却是一首非常冷峻的诗作。是属于另一种类型的、难得的怪异。女诗人在诗中以第一人称单数模拟的男性面孔木然如同木雕假面,总以冷嘲示人而绝不想变换。是人际间难得沟通的苦闷。是无可无不可、漫不经心、无关痛痒。是无常的未可弥合的差异。诗作强烈的反讽效应可与《二狗子》外具之稚拙异曲同工。
卢文丽女士的诗龄似还不长,如《二狗子》和《关于冬天》都写于1989年,尚应视作起步阶段的作品,可以看出作者对于周围现实更多关注,且着墨也多。而今年来的诗作随其选材方向、语言格式的调整已显出气质性的风格差异,诗人已偏重内心情感的抒写,像那种为着某种戏剧性效果而以男性角色故作的粗豪、洒脱、放达之态几已从近作褪尽而固守其女儿家的本色。从这一意义上讲,卢文丽女士的近期诗作更属于女性本色的卢文丽,属于幽雅文静的卢文丽,属于钟情的卢文丽(——如果说她此前的某些诗作曾给人留下“假男孩”这一印象的话)。因此也属于走出内心困境的卢文丽。我在1990年夏受聘担任《西湖》杂志社“西湖诗船”大赛评委期间对其参赛诗作《瓶花及其它》写的评语即有感于这后一种卢文丽,固然那时的作者对于我仅是一个以数码表示的编号。评语是:“瓶花如同止水映衬出一段已趋平静的心境。但已不同于花之寂灭。也不在于‘拒绝回忆’。情感已自炼火升华。请看‘月光下/干净的石头吐气若兰/鸟们正沉溺于午夜的欢愉’,是童话般幽邃,暗含生命底蕴,谁又感受不到那一脉蓝色的温息?是对于存在价值最终意义的解悟。是宽容也是解脱。人生从来如此,又岂止是个人一己之悲欢?”这段文字似也适于摹写卢文丽女士近期诗作的一般特色。
【此篇为著名诗人昌耀先生为诗人卢文丽处女诗集《听任夜莺》所撰序言和书影,经卢文丽女士授权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