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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不如自悔之真——读《传习录拾遗》46条

(2016-12-02 09:40:58)
标签:

传习录

良知

简易真切

分类: 传习录

郡守南大吉以座主称门生,然性豪旷不拘小节。先生与论学有悟,乃告先生曰:“大吉临政多过,先生何无一言?”先生曰:“何过?”大吉历数其事。先生曰:“吾言之矣。”大吉曰:“何?”曰:“吾不言,何以知之?”曰:“良知。”先生曰:“良知非我常言而何?”大吉笑谢而去。居数日,复自数过加密,且曰:“与其过后悔改,曷若预言不犯为佳也。”先生曰:“人言不如自悔之真。”大吉笑谢而去。居数日,复自数过益密,且曰:“身过可勉,心过奈何?”先生曰:“昔镜未开,可得藏垢;今镜明矣,一尘之落,自难住脚。此正入圣之机也,勉之!”(《传习录拾遗》46条)

 


逐节品读

 

1. 先生与论学有悟,乃告先生曰:“大吉临政多过,先生何无一言?”先生曰:“何过?”大吉历数其事。先生曰:“吾言之矣。”大吉曰:“何?”曰:“吾不言,何以知之?”曰:“良知。”先生曰:“良知非我常言而何?”

   南大吉临政多过,阳明先生看在眼里却默然以对,不发一言。当南大吉问:“先生何无一言”?阳明似乎不知其临政有过,反问:“何过?”其实是促其当下叩问良知,三省其身。南大吉遂历数其临政之过,阳明告之曰:“吾言之矣”。阳明不曾掷一言为什么又说“吾言之矣”?如此开示南大吉可谓循循善诱,且机锋敏锐犀利。

   过失是“迹”,良知为“本”,孟子曰:“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阳明先生不直接指陈其过,而是直指根本,启发其良知知是知非、为善去恶。言语为助缘,教育的关键在于内心的感通,师生之间的一“感”一“应”无时无处,闇然而日章,此是不言之言。阳明曾说:“良知本是明白,实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语言上转说转糊涂”(《传习录》280条)。若在过失之“迹”上指点迷津,则局限在一时一事之言教,且对于受教者而言即使能迁善改过,但非自知自觉,改过也会不彻底,未免“灭于东而生于西”,故犯手脚。

   可惜南大吉没有接上阳明先生的话头,可以想象出其当时的诧异表情,几乎是目瞪口呆,只蹦出一个字出来:“何?”南大吉不能当下承当,阳明则循循善诱,反问:“吾不言,何以知之?”南大吉答曰:“良知”。阳明进一步反问:“良知非我常言而何”?这句话表面上是呼应“吾言之矣”,为自己前言打圆场,其实也是机锋转语。

   阳明晚年以“致良知”接引后学,讲学时当然是常言“良知”,然此言背后却有大义存焉。常言即是不言,“此亦须你自家求,我亦无别法可道”,光明只能从自家心性中生发起来。常者,恒久也,良知“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唯有自家反求诸己,在心地上致密用功夫,从尽精微处才能求得良知,当下之“时”即永恒之“久”,《中庸》所谓“至诚无息,不息则久”。良知也不分内外人我,可谓致广大,故不可私相授受。“潜鱼水底传心诀,栖鸟枝头说道真”,能成就万物一体之仁,万物乃吾身,静观潜鱼、栖鸟,皆是在讲授良知心学。《中庸》曰:“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良知至公无私,阳明先生对于任何弟子都不会隐而不发,所谓“隐”,不过是隐微,尽精微而已,弟子自己用功不够,不能触机而应。

   南大吉性豪旷不拘小节,笑谢而去,但他应该没有领会阳明先生的一片深意。如果真正领会“良知本是明白,实落用功便是”,就不会再回头向阳明提出“与其过后悔改,曷若预言不犯为佳也”。但也正因为南大吉在迷惑之中,不断追问,阳明与之论学,于一问一答中,义理阐发得更为完备,助益于后学良多。


 

 举一反三

 

【1】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

   后世学者往往对因材施教产生误解,把因材施教与个性化的教育混为一谈。孔门弟子的性情、才学、气质和用功深浅各不相同,如果孔子仅仅针对各个弟子的性情偏颇与气质驳杂处而因病用药、补偏救弊,那么一部《论语》就毫无统绪可言了。然而孔子自称“吾道一以贯之”,因材施教的秘密就蕴含在“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一句中。

   西医治病,舍本逐末;中医治人,培补元气,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可谓“崇本举末”。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孔子因材施教看似因病用药,其实言语问答的背后是孔子之“感”与弟子之“应”。孔子不是直接治疗人的心病,而是启发人的心性,恢复其良知本来具有的明觉,从而察觉自己的病痛所在,此所谓“叩其两端而竭焉”。竭者,尽也,孟子曰“尽其心”,《中庸》云“尽其性”。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孔子随机接引人,教化直指人心,可谓入人深也。

 

【2】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孟子·尽心上》)

   “引而不发”、“跃跃欲试”两个成语都出自《孟子》此章。儒家经典中的词汇,本来含有深刻的思想,一旦成为老百姓的日常用语,其涵义往往扭曲,变得肤浅起来。“愚不可及”“明哲保身”“引而不发”等成语,莫不如此。为什么圣贤之言,会成为经传呢?大概圣贤所言,是纵向贯通的,须反求诸己,向德性上去求证。而百姓用语必然落在“事”与“物”上,外化、对象化且在横向之间进行交流,用于表达想法。

   “君子引而不发”接续前一句“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以射箭来比喻老师传道授业。把弓箭拉满,弓臂与弓弦绷紧,这个弹力由内而外整体膨胀而产生出一个弹性势能,这个势能没有方向性,中正不偏,这就是弓箭引而不发的好处。《大学》曰“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有这层意思。力与运动速度都是矢量,具有方向性,一旦把箭发射出去,只在一条直线上延伸出去,在此方向就不能照顾其他方向,这体现出机械运动的局限性。

   “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财物的赠与,具有选择性,通常与谁感情好,就会赠与谁。教人以善,教者也有选择的自主性,犹如射箭可以选择一个目标。然“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大道至公,因而也是广大周遍。老师传道授业,不可能根据个人的爱恨取舍,而与某些喜爱的弟子之间进行私相授受。对于老师来说,传道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道”不能被对象化。孟子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同理,道可“受”而不可“传”,故曰君子“中道而立”,犹如弯弓射箭却“引而不发”。从弟子学道这个角度而言,“道”非义袭而取之,能不能接受,关键看弟子自己精进用功与否,孟子所谓“能者从之”,老师只能在弟子进阶的关键处予以点拨一下。

 

【3】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论语·述而》)

   孟子忧道学失传,不待弟子发问而主动阐述性与天道之精微义理。公孙丑有幸听闻性道微言,但又因为性与天道高不可攀、不可企及而苦恼不已。公孙丑曰:“道则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公孙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请求孟子降低一下“道”的标准,孟子断然拒绝并说出“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这一番道理来。

   孔门弟子大概都知道性与天道精微至极,但孔子对这个主题似乎总是秘而不宣、绝口不谈,以至于子贡也发出感叹:“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孔子有一天觉察到众弟子的心思,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孔子先直言自己在教学中没有隐藏,又进一步说“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须注意,这个“行”不是行事或行路。孔子谋划某件事情,不一定众弟子都能参与,孔子到某地去参访,也不会把弟子们都带上。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语气决绝,“行”为性德之行,致广大而尽精微,无所隐藏。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互乡之童子,孔子尚且诲之不倦,对于门下弟子,孔子怎能会隐而不宣呢?“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其中也有精微义蕴值得体会。如何才能做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不是先在人的品行上区分一个进退、洁污而后做出取舍。人之性善,此是功夫修养的绝对逻辑前提。教育须走向深入,舍“迹”而求“本”,致力于感化人心,“教”落在“化”上,则能尽人之才性,自然能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从而实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

 

【4】直须狮子咬人,莫学韩卢逐块。(《五灯会元》)

   人向狮子抛掷石块,狮子直接向人发起进攻,进攻也是最好的防御,人的攻击马上就会停下来。向狗抛掷石块,狗盯着石块飞奔而去,人还可以继续对狗进行攻击。从狮子咬人而犬吠石块这个现象中,可以领会出修养功夫的道理出来。为学从根本处用功,简易真切,事半功倍。如阳明先生反复强调“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上用力,渐渐盈科而进”。再如239条,“吾教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却是有根本的学问,日长进一日,愈久愈觉精明。世儒教人事事物物上去寻讨,却是无根本的学问”。

   有弟子要到山中静坐,阳明谆谆告诫:“汝若以厌外物之心去求之静,是反养成一个骄惰之气了”。阳明主张“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正是从本原处用克己功夫,相反,“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

   个人修身如此,开示他人也要从根本处入手。只有自慊于心,自己觉察到错误,反省才能真切,反省越真切,改过就越彻底。阳明先生开示南大吉,就是从根本处(良知)入手。此外,南大吉身为绍兴府太守,虽临政多过,如果阳明直接点拨他应该如何行政,就违背了“素其位而行”的原则。


 

2.居数日,复自数过加密,且曰:“与其过后悔改,曷若预言不犯为佳也。”先生曰:“人言不如自悔之真”。

   南大吉“居数日,复自数过加密”,心中不免又疑惑起来。南大吉说:“与其过后悔改,曷若预言不犯为佳也”。在现实生活中,与其犯过之后悔改,当然不如提前预防,防患于未然,南大吉出此言还是希望自己在施政中能得到阳明先生指点。

   在阳明先生看来,为学即是在事上修炼心性,“我何尝教尔离了薄书讼狱,悬空去讲学?尔既有官司之事,便从官司的事上为学,才是真格物”。对于《大学》之三纲八目,阳明认为“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个明明德,虽亲民,亦明德事也”。既然亲民之事业不过是在自家心性上做明明德功夫,就必须从内在诚意正心修起。如从外面袭取,通过别人的点拨而后知是非善恶,则知非真知,既不能明觉精察,也不能真切笃行,故阳明告之曰:“人言不如自悔之真”。

   南大吉后来听到阳明先生讲解大人之“学”如醍醐灌顶,喟然叹曰:“甚哉,大人之学若是其简易也!吾乃今知天地万物之一体矣,吾乃今知天下之为一家、中国之为一人矣。‘一夫不被其泽,若己推而内诸沟中’,伊尹其先得我心之同然乎”?又曰:“吾以亲民为职者也,吾务亲吾之民以求明吾之明德也夫!”

 

举一反三

 

【1】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论语·公冶长》)

   阳明先生曰“人言不如自悔之真”,与孔子主张“见其过而内自讼”相印证。孔子告诉颜子“克己复礼为仁”,阳明则曰:“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常人徇物丧己,放其心而不知求,心性上有诸多病痛也浑然不觉,故不能内见其过。君子为学在于反求诸己,向内自反而生出光明来,从而觉知是非善恶。“反身而诚”则知善知恶又同时为善去恶,此是诚意功夫,孔子所谓“自讼者也”。

 

【2】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诚意的关键在于不自欺,此心明明白白、晶莹清澈。诚意功夫落实在“慎独”与“自谦”上,独者,一也,性也,中也,应该从心性功夫上来领会“慎独”,可惜一般都把“慎独”理解为身体的独居独处。“谦”通“慊”,自谦即自慊于心,与“慎独”同义。阳明先生曰:“君子学以为己,未尝虞人之欺己也,恒不自欺其良知而已;未尝虞人之不信己也,恒自信其良知而已;未尝求先觉人之诈与不信也,恒务自觉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则良知无所伪而诚,诚则明矣;自信则良知无所惑而明,明则诚矣。明诚相生,是故良知常觉常照”(《传习录》171条)。


 

3. 居数日,复自数过益密,且曰:“身过可勉,心过奈何?”先生曰:“昔镜未开,可得藏垢;今镜明矣,一尘之落,自难住脚。此正入圣之机也,勉之!”

   南大吉问“身过可勉,心过奈何”,说明还没有把内外人我打成一片,从而也把为政与为学决裂为两事。所谓“身过”,即接续前文所述临政之过,“心过”是受阳明先生启发后在心性上所作的反思,可能是更深一层次的意念活动。

   阳明先生曰:“昔镜未开,可得藏垢;今镜明矣,一尘之落,自难住脚”。能觉察心过,这是立德修身之“始”,唯有知恶才能去恶。心性越光明,觉察得越精微,阳明曰:“人若真实切己用功不已,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见一日,私欲之细微亦日见一日。若不用克己工夫,终日只是说话而已,天理终不自现,私欲亦终不自现”(《传习录》65条)。

   南大吉因觉察到心过太密而烦恼,阳明先生认为这是好事,并以“此正入圣之机也”勉之。为什么说此是入圣之机?阳明认为“诚意”为《大学》之要,“致知”为知善知恶,“诚意”涵摄“致知”,知善知恶且实实地为善去恶,只一个“诚意”可尽大人之学、圣人之道。

   阳明先生曰:“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只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又曰:“是非两字是个大规矩,巧处则存乎其人”。“巧”通《系辞》之“几”或“神”,所谓“知几其神乎”。“巧”落在是非两端上,而是非就能尽了万事万变,此是“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的境界。阳明以“诚意”(为善去恶)为入圣之机,此学有本且落到实处。

 

举一反三

 

【1】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系辞传》)

   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此是孔子从去恶这个角度说颜子好学。《中庸》则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这是从为善的角度说颜子好学。去得一分人欲,复得一分天理,去恶即是存善,故《中庸》与《系辞》论颜子之好学乃是殊途同归。有过当下即觉,觉知的同时又能转化而不会再犯,知行几乎合一,此正是“好学”,也是入圣之机。

 

 

【2】有学生问朱子:“学亦颇知自立,而病痛犹多,奈何”?朱子曰:“未论病痛,人必全体是,而后可以言病痛。譬如纯是白物事了,而中有黑点,始可言病痛。公今全体都未是,何病痛之可言。设虽有善,亦只是黑上出白点,特其义理之不能已与气质之或美耳。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朱子语类》)

   “人必全体是,而后可以言病痛”,朱子此言洞幽烛微,义理精深。孟子曰:“尧舜性之,汤武反之”。孟子以“反”来解“学而知之”,“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中庸》曰“自明诚,谓之教”,即孟子所谓“反身而诚”。向自家心性上自反才能生出光明,但“反”也是大有讲究的,决不可虚言。身体从屋子外面返回屋内,很容易做到,但心处于散乱的状态,向心性上“反”几乎不可能做到。唯有通过困知勉行的功夫不断积累,把自家心性作为主体大体上给树立起来,朱子所谓“人必全体是”,才能真正做到自反,进而实现“反身而诚”。阳明先生曰:“昔镜未开,可得藏垢;今镜明矣,一尘之落,自难住脚”。朱子则曰:“譬如纯是白物事了,而中有黑点,始可言病痛;公今全体都未是,何病痛之可言”?阳明与朱子,两先生之言交相辉映。

人言不如自悔之真——读《传习录拾遗》46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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