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在儒家经典中具有不同的涵义。《大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虑”是“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的“思”,那么前面的“知止而后有定”的“知”应该与“虑”字有所区别,可能就是指一般的意识活动,而不是格物致知的“知”。散乱的意识活动要“止”住,目的是使心“定”“静”“安”,然后再“虑”。《论语》中通常是“知”与“仁”对举,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未知,焉得仁”。从“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一句可知“知”的境界低于“仁”
,“仁”是“始条理”而“终条理”,所以是“安”,“知”是从“始条理”到“终条理”的过程,是“利”,或者说“仁”是目的,“知”是手段。
在《系辞传》中,“知”具有“始”的涵义,如“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但“知”作为“始”只是“显诸仁”意义上的“始”,“知”是“始条理”,“知”同时也是“藏诸用”,孔子说“天德不可为首”,所以“乾知大始”的“始”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作为开端的“始”。或者说,“乾”作为宇宙第一因不是牛顿所谓动力因意义上的上帝,而是亚里士多德所指出的作为目的因意义上的上帝,所谓“元者,善之长也”。“乾知大始”的“知”
通《孟子》“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中的“知”,惟有阳明子在《传习录》中对“知”字给出了正确的解释:“知天之如,如知州知县之知,知州,则一州之事皆己事也,知县,则一县之事皆己事也,是与天为一者也。”通常说的“知”都有一个对象,有能知与所知的分别,“夫有所知,则有所不知,以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而“乾知大始”的“知”是无对的“一本”,没有一个所知作“知”的对象,其实即是“能知”与“所知”合一(伴随着主客的融合,客体也与其赖以显现的背景合一),“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正所谓“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
“夫有所知,则有所不知”,对于所知的对象来说是“过”,对于所知对象之外的他物则是“遗”。而“易则易知”是“知周乎万物”,广大悉备,无所不知。“无所不知”即“无所知”,“无所不知”是“不遗”,所以是“大始”;“无所知”是从容中道,因为“不过”,所以又不是“始”,宇宙是没有一个开端的。易之“知”是“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无“过”与“不及”。《礼记·礼运》:“故君者所明也,非明人者也;君者所养也,非养人者也…君明人则有过,养人则不足”。“明人”即“知人”,有“能”与“所”的对立,必然不能遂人之性而成就之,“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所以“有过”。“有过”则有“遗”,所谓“养人则不足”。“养人则不足”与“明人则有过”不可割裂开来理解,正如“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中的“不过”与“不遗”
是修辞中的“互文见义”,可以说“范围天地之化而不遗,曲成万物而不过”,也可以说“明人则不足,养人则有过”。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通常对易知、易从、有亲的解释都浮在表面。“易知则有亲”,“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所谓亲近,“亲”是接近于“天地感而万物化生”的“感”。“乾以易知”是“感”,坤是“简则易从”,是“应”,“易从”本是“从易”,只是出于修辞上的考虑才写作“易从”。
“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是在诠释“乾知大始”,“曲成万物而不遗”对应于“坤作成物”。“感”对于“应”来说是“范”,“范”有模范、典范的意思,易之“知”物即是化物、成物,赋予事物以条理,所以易相对于万物是“范”,所谓“百姓则君以自治也”。“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天覆地载,天包容万物,所以说“围”。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坤之成物是“简则易从”,坤从易即“曲能有诚”,所以说“曲成”。此外,坤之成物是顺万物之性而成之,理一而分殊,即是“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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