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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人间尽芳菲

——序《民国幽兰林徽因——七七事变前的骊歌》

王彦明

1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辛波斯卡《一见钟情》

徐志摩和林徽因的一段情感公案，曾经撩拨了无数人的心弦，予人无限的遐想与猜测。此间种种，更更多介乎八卦与推理的层面。徐、林两人的日记、书信，往往成为传记者的推敲工具。藉此历史也就成为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此前，阅读了许多林徽因的传记，或者与之相关人物的传记。阅读越多，印象越发模糊，那些文字并不有助于我们还原一个清晰的林徽因。张洁曾说过：“可叹的是商品经济的铁锨助其出土，注定了林徽因不能清清爽爽地以一个大写的人从历史的深处走来。”在孔方兄的助推下，林徽因在历史的唾液里面目全非。很多时候，史传也不过是一种任人装载的器皿，装入了更多个人、小我独断而无聊的情绪。史传呈现的往往只是一个个体的某个侧面，或者较为全面的侧影。真相在演进中，已经消陨于光阴和风尘。

时光流逝，我们只能在纸墨间，洞悉前人的顾盼生姿、绰约华丽的身影。在冥冥中，用内心感知一段情感，一种夙缘。很多时候，我们都将自己幻化为这些过往的人物，我们披着这些孤独的身影，揣摩他们荒凉的世界，感受他们的单薄与丰盈。但更多时候，我们还是在寻找自己的身影，进而“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

廖诗蝶用诗歌去写林徽因，她一样嵌入了自己对于林徽因的理解。这是一种心灵的对撞，一个独立的女子对一个自己仰视的女子的探寻、体味与品读，更多是藉此温暖自己的心灵。在《也无风雨也无晴》一文中，她曾言及对林徽因的理解：“她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女性，真正做到了情感独立，人格独立，经济独立。这便是我歌颂她的出发点。她一生中曾经两次站在了情感的十字路口上，但最终都没有迷路，跟夫君思成白头偕老。这便是她最让人景仰的地方。”而文本中的林徽因，也就深深打上了她的心灵烙印。

诗言志、言情，在历史婉约的一路身影里，每个喜爱文字的人都在阐释着个人对世界的观照与爱，这种内心的触摸，是寂然的、纯正的。恰如廖诗蝶对林徽因这个遗世独立独立的女性的体认。

2

很是偶然的，为廖诗蝶写这篇序文。她在网易微博试探着寻找一个懂得诗歌的人，去解读她的长诗《民国幽兰林徽因——七七事变前的骊歌》，我便主动请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为人写序，而且此前我已经决定暂时不写个人性的评论文字了，但是她的文字和情感打动了我。

我想这是一种缘分。缘于我对于林徽因的喜爱。对于民国那些风雨丽人独立的人格，美好的情感，跌宕起伏的人生，我既有无限的向往，更有无限的敬仰。曾经写过一个名叫“民国爱情往事”的专栏，所以对那些奇女子，我也曾无数次去感知和探寻过她们的情感与精神世界。

决定写这篇序的时候，我刚好读完张清平的《林徽因传》，对于林徽因的人士，又有了更多新的认知。对比着阅读，体味更为深入。而这两者似乎对于林的认知有很多相似之处，譬如对一个执着的对立女性的精神还原。这种还原是清晰的，自我的，独特的，不是人言亦言，不是随波逐流。并且廖诗蝶这部作品，规避了历史僵化的部分，以一个诗人细腻的体验去揣摩，恢复林徽因的纯净的面目，让人物复活。

她的语言灵动，保持着汉语传统的精神与气韵，一种婉约之美扑面而来。而诗人的雄心不止于此，她希望借文字写出“一本最激情的书”，诗人是要灵魂出窍的，是要把激情燃烧的，是要将情感之流倾注于文字的。她将一腔对于各个人物的关爱与欢喜，释放于文字，借此呈现纯粹的精神与爱情。

她的对话往往呈现一种独特的现场感，在背后又潜隐着深挚的情感和沉重的精神底色。

虽然部分语言还有待提炼，但是已经相当精致。在一个写作了数千首短诗的诗人的手里，长诗的精炼是一种必须的修炼。

阅读这部作品，我不得不为诗人深厚的积淀击节，各种文体驳杂而有序。在这样的时代里，这些的写法，更适合阅读的不同期盼。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现代诗，交织罗列，仿佛在编制一道绚烂的彩虹。而在今天跨文体的写作，更多体现在小说、散文和诗歌三者的转化，廖诗蝶却有机融合了中国传统的几种文体，尽管还有待进一步完善，但也可以看作是创新与尝试。

3

我注意到，廖诗蝶将这部作品定位为“长诗”，而非“史诗”。“史诗”的概念大而拙朴，更多体现的是历史的认可。上升为“史诗”，基本可以看作是人类精神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了。歌德的《浮士德》、荷马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都已经成为我们仰视的皇皇巨著，让人赞叹。而“写史诗”和“史诗”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把自己的作品定位清晰，更是一种难得的自知。

纵观世界诗歌史，在我们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留下深刻印象的长诗也并不多，尤其在中国。长诗写作本身就需要灵活的技术，充足的耐性，极为的底蕴和丰沛的肺活量（这并非玩笑话，长诗的写作，身体更为强悍的欧洲人似乎更有成就），这就为长诗的写作留下了大片创作空间。中国诗人更喜欢短制，纵然有部分诗人从事长诗的写作，也往往无法在长度上取胜。譬如唐朝的白居易，他写作的《长恨歌》和《琵琶行》，堪称千载传诵，但是相较于西方长诗，他的作品也不过是短制，被钱钟书成为“轻鸢剪掠”。

廖诗蝶的这部作品，在我们习惯于阅读短诗的时代里出世，是一种安静的态度，是一种对幸福的解读，也是她对经典的一次致敬。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布勒东说：“艺术作品之所以有价值，仅仅由于它随未来的反响而颤动。”廖诗蝶也值得我们对其充满期待。

4

每个人对于爱情，都有自己的独特的认识。廖诗蝶在塑造林徽因的过程中，也向世人展示了她的爱情观：“现代社会，由于人们感情的泛滥，不知节制，给很多家庭带来伤害。原因都是没有做到‘发乎情，止乎礼’。爱是美好的，爱是纯洁的，爱是让人敬重的。如果大家内心存有的是真爱，那么就不会伤害彼此。把这份狭窄的男女之情升华成人间大爱，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多么难得的赤子之心。而这样的心态，正是诗人不可或缺的。

廖诗蝶将史与诗契合，在写作中，呈现个人对世界的纯正情感，这是一份难得自知与自悟。在作品中的林徽因、徐志摩和梁思成，被诗人理想化地完成了精神的塑像。在历史的事件处理中，诗人截取的是最为集中和典型的部分，更接近诗意的现实。阅读里，诗人自身的激情，也因此被彰显。

一位知识女性，对现世界的认识是清晰而独特的。诗的开端就为我们塑造一次独特的相逢，“这是一个徽因终身难忘的日子”，诗人对于自己笔下的人物，都是爱称一般，充满情感。她喷薄炙热的情感，也藉此被逐步升级。

一个人对世界充满热爱，才能对自己充满热爱。相应的，在一个炽热的情感世界里，我们关照周围的一切，都是充满欢愉和幸福的。从廖诗蝶的文字里，我感受到其对世界的热爱与赤诚。阅读她的书稿，浏览她的博客，我发现她有一个更值得我们关注的幸福之家。

此书前面，她的先生黄佰胜不无幸福与骄傲地写了一篇序言《家中娇妻才如海》。读到此文，我曾为自己的画蛇添足之举，悔恨不已。奈何已经答应廖诗蝶，便将自己的感受一路写来，算是对她的一种祝福与赞赏吧。

（《民国幽兰林徽因——七七事变前的骊歌》，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