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至境：集文人剑客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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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之道，素来相隔如山。然而，古今文人数千年来却一直挚爱着剑侠，或仰慕怀想，或仿效任侠，或诗文寄托，正所谓千古文人侠客梦，梦断天涯一家人。 

古人爱剑，如痴如狂。剑器与人行影相吊、生死不离，以至剑人相融、人剑合一。今人爱剑，则有过之而无不及。金庸、梁羽生等名家，将历史故事与艺术创作有机结合，塑造出一批人物性格鲜明、剑术高超绝伦、文化底蕴深厚而深受欢迎的剑侠形象。加之现代影视艺术的再造和烘托，更令人百看不厌，回味无穷。

文人与剑侠之间，相互依存、相得益彰。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剑侠的滥觞阶段，也是他们展示形象的鼎盛时期。而恰恰是在这个时期，中国古代文化最辉煌灿烂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粲然形成。文化领域的各派名流，周游四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推行各自的政治主张和学术思想，既相互交流融汇，又自成流派体系。剑客游侠中的大腕巨子，奔走八方，论剑天下，以剑会友，挥剑展志，以实现理想世界。文豪剑侠，或成为至交，或共投一主，或集于一身，相互启发，相映生辉。 

文人与侠客之间，是一种互补关系。遭遇乱世，文人自叹生不逢时，理想幻灭，文籍虽满腹，不如一柄剑。李白感叹“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帏复何盖”。王昌龄《少年行》言“结交期一剑，留意赠千金”。文人做不了的事情，希望侠客来补救。侠客也只有具备了文人的品格，才能上档次。 

文人和剑客之间，其实就是一家人。他们的理想与精神，从来都是一脉相通。孔夫子、孟夫子教人实现美政世界，老聃、庄周引人返朴归真；而千古侠客，共同的理想和愿望，都是救民众于水火，使生灵免遭涂炭，建立一个道德醇美、清贫无争、民乐融融的桃园世界。他们殊途同归，只是方式不同，一个以书，一个用剑。真正的文人和侠客，都是现实的批判者和矫正者。他们时刻用最敏感的神经感悟世界，用最健全的人格影响他人，用最前卫的手段修正时代。正因为他们总是走在现实的前列，对时代的弊端审视更及时更透辟，批判也更尖锐。他们的忧患意识与生俱来，如影随形。因此，他们的形象才有了永恒的魅力。

侠客与文人，从来都是难兄难弟。剑侠的长剑虽然锋利无比，终究不能杀尽不平而除旧布新。更无力将传统社会改造成真正的桃园乐土。故此，隐居山林或者殉难死节，就成为他们必然的人生归宿。文人寄情于侠客，在现实中期望侠客回天有术，希望幻灭后，便在武侠小说中塑造剑侠无所不能的形象，以虚幻的世界，自慰并且慰人。文人做不成侠客梦，侠客也做不成桃园梦。这对患难与共的兄弟，只得无数次的奋斗，殉难，再奋斗，再殉难，使人类社会发出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撼响，使中国历史在激情澎湃中不致沉没。

千百年来，既当文人又做侠客，便成了无数仁人志士的人格理想。这种集文人和侠客优点于一身的“儒侠”，既克服了侠客卤莽粗野的缺陷，又弥补了文人文弱无力的不足。有了这种价值取向和形象模式，苏东坡的“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才豪气冲天，文彩飞扬；岳武穆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阔饮匈奴血”才成了千古名句，流传后世。

文人潜心于文道，尝尽所有的孤独和寂寞，笔下的文字犹如十年磨砺一剑，其中的锋芒寒气迫人，锐利不可逼视。所以他们尽管长时间修练在文字间，但他们依然保持住内在的一股精神，始终不为世俗的生活磨去棱角，这也是他们不被周围人理解的原因。然而，心中的理想又是这样高不可攀，他们不修边幅，只想凭自己手中的一支笔，写尽人间悲欢离合不平事，道尽世间情深义重友爱心。许多时候，他们面对文字无法自制，就像一个剑客看见一把好剑一定要操练一番。文人，在文字中耗尽生命，在文字中默默起舞，这一生一世，只要有一、两个知音鼓鼓掌，哪怕是一个微笑，他们也此生足矣。

一个剑客，首先在于练好手中的一把剑，然后再去争做一个侠客。文人则颇有不同，他们最先是希望把天下的事都写进文字中去，希望自己扬名天下，但时间长了，他们渐渐地对结果已经不再看重，却完全沉浸在作品中，稚嫩或深奥的作品饱含他们的心血和热泪，其中的苦楚和心酸只有他们自己能够体会，却从不轻言放弃。 

当技艺操练到炉火纯青的高度，一首诗，一篇散文，一部小说，在文人手里已经能够完全挥洒自如，这时他们的心中能容下高山大海，气吞山河，他们对文字的敏感，就像一片叶子拿到剑客手中也能够成为杀人利器一样，一个小小的人生细节，可以使他们将全部的精华和感悟集中一点，即便不能够救人，也一定要深深地感动人、教育人。

历史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剑侠时代已离我们渐去渐远。但是，文学的道路是如此漫长，犹如武功的境界永无止境似的，文人永远也无法彻底掌握文学，失败感会使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即便这样，也不必惋惜，不必惊讶。一个剑客失手后亦如此，他们别无选择，所以他们是剑客。而一个文人，却因此闻名遐迩，可以说又胜一筹，正如《离骚》成为千古绝唱。

让和煦的风轻拂你青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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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贺茂峰

                （朝圣者、张志东对本文亦有贡献，在此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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