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魔镜

古堡里满是紧紧密密的蜘蛛网，铺天盖地，席卷出令人窒息的平静。青苔占满亘古的大理石台阶，爬山虎透过再无法紧闭的窗棱滋生蔓延，这开放又密闭的空间里好像就算空气也找不到藏身之所。偶有一群不知何去何从的蝙蝠，扑腾着黑色翅膀，迎着黑夜，穿梭于古堡间，生生地为这静止的画面创造生气。中古世纪将军的战袍掉落在大墙脚下，旁边随着它的是些斑驳剥落的石灰，就当作是时间的印证来为远去的英雄悼念。战袍盖在一面镜子上，有人说那是铜制的，也有人流传说那是水晶做的，只因这面镜子从来没有固定的外形，皆随看镜人的不同而显异态，只有镜子下雕刻的“索菲亚”从来不变。

也从来没人知道这镜子的主人是谁，来自哪儿，归向何方。世人只是将它视为预知未来，乞求幸福的福祗。在割了又长的生活里，人们朝拜、供奉，无所不为，从战乱到灾祸，都未曾间断。那些惹人潸然泪下的动人画面，都完完整整地记录在索菲亚的魔镜里。以如此过往的情景来昭示风雪依旧的未来，这是索菲亚的愿望吗？也或许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叫做索菲亚的人。未来和过去在魔镜里，只是一对背靠背的双生儿，彼此相似却又未曾谋面。

人们看着魔镜，会有奇异梦魇展开。那些梦都会有极其绚烂艳丽的颜色，比油彩更凝重，突兀而妥帖地在眼前尽现。多少脸颊上黯淡无华的村民，斯守在魔镜前，刻意蒙蔽，借此渡过生命的荒芜清凉。

总有一天，凛冽的气势，层层累叠，会压折树枝，一直弯到泥地上。没有意兴阑珊，没有伤感动容，只剩那么一点点溃不成军的深情，独自在颓唐间放肆。

索菲亚，是不是也曾踩在青春的尾巴上对着魔镜许愿？

过去的，未来的，管他是在竭力绽放，或者静默颓败，都让他映成一副刻有岁月痕迹的画面，容纳在索菲亚的魔镜里面，当作故事，留给后人……

2006-9-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