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故事里的事 |
山上的墓碑越来越多,远方村落的人们总会因此不断来翻修那些低矮的圆房子。偶尔踏足此地的人们总是小心翼翼,他们不愿触怒山神和这森林的主人,只是安安静静地为祖先上香,为众神朝拜。“猎杀”更加是他们的胆识不会触及的地方,至少在这个山头,这个我的山头。森林里也没有其他野心勃勃的动物妄图吞没眼前的一切,大家各据一方,都在为了自己的修行积蓄能量。当然了,也会有一些经验浅薄的赶考书生误打误撞走进我的岩洞,然后生火取暖,吃干粮,再慢慢睡去。我总会早早地隐身躲在洞的角落,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像村里的人爱看皮影戏,我也很爱看那些文弱书生手忙脚乱地找柴火,找火摺子。在他们为了火势不旺而紧锁眉头时,我会轻轻甩动尾巴,让火瞬间燃烧得轰轰烈烈。不过,我也不会忘记自己妖的身份,等到他们熟睡时,我会在梦里摇身一变,乔装成狐媚的风尘女子,去丰富他们本已满溢着淫欲的梦境。这些饱读诗书的才子文人啊,在梦里竟然全成了豺狼虎豹,连身为妖精的我有时也会因为那些狰狞的面目而感到触目惊心。等到天边的朝霞慢慢从黑暗中破茧而出,我就会吸走他们的灵气,让他们长眠梦中,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本色地贪婪和占有,而我亦需要他们的灵气来助我修炼心法。等到他们的身体干枯,我会用掌风震碎骨骼,然后用尾巴扫一阵风,将星星点点的骨节吹向洞口。那些碎骨头就成了下一个书生来时洞口的石子路。
除了可怜的书生外,其他每一个见过我的人也都会死,因为我需要足够的骨头来铺设我的石子路。只有这样的石子路才能带我到我想去的地方。在我飘然而致,幻化成人身模样降落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总会吃惊地睁大眼睛,用一种朝拜的虔诚看着我,然后不作抵抗地任我发挥妖的本能。我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无一例外得会有这种表情,是怕我抢他们的干粮、占他们的祖屋,还是有别的什么我没能猜到的原因呢?我本就不在人类那个需要吃饭喝水的世界里,想来也当然会有我参不透的究竟,只是有一次,当我把嘴唇贴近书生准备结束他生命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嘴唇微颤,说:“好美!”
“美”——那是什么?我的世界没有过也希望永远都不要有,因为我曾亲眼看到有那么多人死在对它的感叹下,死得灰飞烟灭,死得永不超生。
我没有父母姐妹,也不曾有恩师同伴,修炼的路上一直都是形支影单,每次捕获的猎物也不需要和人分享。我从没见过其他同类,只知道自己没有健硕的躯体,没有锋利的獠牙,只有一身纯白柔软的绒毛,和修长妖娆的指甲。对于外貌和修行从来都无法比较,亦不需比较,只因我的世界仅此一妖,旁无他物。
岁月轮转,在那年那天的夜里,我终于吸够了灵气。
我用尾巴卷起尘土飞扬,地面的小虫闻风丧胆四散开去。黑风漩涡紧紧包裹着我,体内真气四处游走,似乎一切都在奔腾翻跃中寻找归宿。我在这花团锦簇的幸福里渐渐坠落,好在坠落的地方就是我梦想的终点。
“我已成精。”我告诉自己。
我走出洞去,脚后跟轻轻一点,飞到对面花丛随蝴蝶翩然起舞。现在的我已经彻底告别了那身纯白的绒毛,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白皙的双腿和一对如水的明眸。我用衣服的水袖菀尔一拂,洞口的白杨瞬间轰然倒地。它只是我的一段过往,一段不值得纪念的过往,从今以后,我再不需要陪伴,也不需要记录。
我来到人间,穿着白衣漫步人群间。我不用再吸取灵气,不用再捻死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不用再回去那片隐秘的森林,见过我的人也不用再献出生命。我终于可以长时间得享有人们眼里那种朝拜的虔诚,可为何拥有如此之多的我此刻并没能感到快乐?倚着城墙的残垣断壁走,渐渐发觉除了法力和人形身体之外,我竟然一无所有……
抬起头,看见无尽的黑夜亲切地扑面而来,就像那片我所熟悉的森林,那棵我所熟悉的白杨树,那条我所熟悉的石子路,还有那一段我无法回去的从前。听人说:夜是让人失足的海底,溺毙了赏月人的双眼。原来对于妖精,这话也同样受用。
就这样,我微微幸福微微忧伤地走在一段没有过去和未来的日子里。
多年以后,湖畔的村落里留传着一个美丽女人的故事,女人有个名字:狐狸精……
〈后记〉当季节,偷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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