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初成忆旧松

    我的生活并非平淡如水。和很多人认识，变得很忙碌，且充满意义。像鲜活了多年的笑容，没有走远。偶尔的一些小事，让我感动，让我的生活明亮起来。

生物钟调不过来，周日早上，五点三刻，我准时起床。收拾了半年尘封的房间，在父母还熟睡之时，一阵电话铃响，打破了破晓的沉寂。险些滑倒的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电话。微笑着问候那方早上好，是我的同桌，让我感到温馨的孩子，祝我生日快乐。原来，我已在不经意间，用光了十六年的岁月，演奏了一首婉转的悠扬的乐曲。

    《柔板之曲》有种坐在树下回忆往昔的味道，每每听来，会尝到苦涩与甜蜜交织。想起一年前的故事，如今已不痛不痒，我很好地看待分离。

    霞是我一见如故的多年好友。转过无数次学后，再一次相遇在一所重点高中。我们有那么多的打算，那么多的梦想，本想一同完成，可这些都被她的离开打碎了。她离开的那天很安静，像是暴风雪的前夜。之前我还和她说起自己的不开心的小事，显然我那时把她当成我的全部。很少和人分享痛苦的我，只是认为那会给别人带来压力，可和她说，我却觉得无所谓。因为她是会化解痛苦的天使，有母性的安详，且真诚善良。

    城市与城市之间，隔着城市。那就是长长的距离，我与她的距离。去了远方的她，未留下只言片语，只有几片风干的叶子。当我猜测到第一百个理由时，只能选择放弃。我的信，一封封只少了收件人的地址。寄不出的，是我的留恋，我的无奈，我的怅然若失。

    在通往九寨沟的早晨，和没有告别的分离相隔五个月。我已开始渐渐遗忘，不论是那之前的快乐，还是那以后的忧伤。常常告诉自己，会有下一个天使，在下一站等我，就像霞，我要做的只是抛掉过往。出发之前，打开手机，来了条短信。陌生的语气，有种似曾相识的体会，那时霞的短信，她署下的名字让我甚是慌张，有种深呼吸后的放松。内容就是我等的，她离开理由。我们久别重逢。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才打开尘封半年的手机，本以为联系挂念我一人在外的父母，却是我等的天使。原来是我错了，她离开时给我发过短信，告诉我离开的理由，只是我没有收到。要不是这次旅行，我还会误会下去，以为她弃我而去。

    今天，还是条霞的短信，回过神来，发现一年里，起起落落。离开的，却从未离开。她问候我生日快乐，和我同桌一样，又是一个惊奇。在千里之遥的异地，我知道在十六年的岁月里，有人和我一起回忆，分离的痛苦，重逢的欣喜，等待的颀长。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似是随风而逝，却点点加与心上，愈来愈深，愈加强烈。去年，姥爷离开后，少了那份关爱，我的日子更单调了。原本心里的那份牵挂也变得了无踪迹。没什么事时，想一想他，会好一点。

    阿忆的《怀念故人》里记录了形形色色的死亡，那些都像是无可厚非的壮举。不论是朱光潜，还是骆一禾。比较起来，姥爷的去世就平淡许多。可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尤其是对他的家人来说，他的离开，一定是背负莫大的怀念。我是才清楚这件事的，还因为姥爷的离去。

    记得那是个飘雪的日子，他在千里之遥的北方故土离去，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悲哀。而我，却泪如雨下。我猜，那里已是天寒地冻，还有鸟儿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就这样离开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我等待的理由也没留下。生离的痛苦，是种烦恼，淡淡的忧伤。而死别的痛苦，是刻在心上的伤口，就算愈合，也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在阴天下雨时，奇痒无比。

    他给我的爱，一直很安静，被遗弃在角落，直到消失。我才猛然间明白，珍藏与珍惜就在找不到与找到之间。小学毕业后，我与母亲探望已经五年没有相见的姥爷及家里的其他人。透过浓浓的雾霭，一个老人蹒跚的向火车站走去，人潮迫近，他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了，却又怕被发现。女儿的归来，与外孙女的重逢，会让他忘记自己的脸面，久病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家门了，更别说用尽两个小时几乎是挪到车站的，他拄的拐上有尘土的痕迹，我拉他时，他的手也有那种晨曦的温度。哎，我们清楚他的那种无声的爱，不需外漏，只是用缓缓的坚定的步伐谱写。

    在北方，他背我挨家挨户问好时，我不记得。他替我抓的野兔子，我不记得。他大声叫我离井远一点，我不记得。但他和我最后一次见面，那种郁悒的表情，我永远忘不掉。他也许很清楚，那是我们结束的终点站，没有回头的机会。五月的风中飘溢着春末的杨絮，有纷飞的曲子从远处传来，像他的问候，在我今天的生日里，姥爷不在了。

   也只好，琥珀初成忆旧松。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把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和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们点头。透过水的倒影，一圈圈涟漪之下，古莲子正在萌发。涵养了一潭的泪水，跌落谷底，有小龙女十六年的独自等待，才有今天的蜕变。很安静的体会，像是那片仙境，慢慢铺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