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阳光灿烂的白天昏昏沉沉地睡，一旦夜幕降临，你会立刻醒来，抽一只烟，放一首狂野喧嚣的歌曲，在昏暗的小屋里让烟雾弥漫。乐曲放完，熄灭烟头，你开始出动。

 

都市的夜晚如此美丽也是如此放纵欲望。霓虹灯闪烁的街头和你一样的男女穿着奇装异服，面带迷离的微笑和愤怒来去。车流滚滚，人流拥挤，艳丽的妆容掩盖不住疲倦和放荡的痕迹。

 

手机在人群里到处响起，寻找着无望的目标。你漫无目的地徘徊观望，你的重金属的服装叮当作响，闪烁着冷酷的诱惑。你的头发是油亮地耷拉在前额，显得肮脏、桀骜。你的眼神是空洞、虚无。

 

在任何一个灯火通明的门口，和你一样年轻的男女在聚集，他们放肆地笑，在蓝色紫色黑色的眼影和口红之后冷冷地毫不在乎地互相审视。在空洞的眼神之后，仍然是没有语言能够形容的冷漠和愤怒

 

你想声嘶力竭地叫，你想挥动一支大棒击碎一切，你想拿一把雪亮的牛刀刺进水分充足的肉体，你想在所有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建筑上喷涂血红的涂料，你想撞进那扇高雅的玻璃门去砸碎那些同样高雅的首饰，你想飞，你想有一双巨大强健的翅膀，你想从冰冷的钢桥上跳进同样冰冷的海水，你想拥抱那些不认识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们然后粗暴退开，你想撕裂什么，你想剖开什么，你想淹没什么，你想在春风荡漾的原野上象野狼一样自由地奔跑猎食，然后在高高的山岗上发出求偶的嚎叫，让雄壮的声音在寂静的原野上能传多远就传多远。

 

在烟雾迷漫的喧嚣灯光和音乐中你们疯狂地摇摆。有人在扯开根本不洪亮的嗓子嚎叫，更多的人心不在焉地附和摇摆手臂。金黄色的酒液不停地倒进一个个干渴的喉咙，有人在笑，有人在哭。而你在不由自主地摇摆摇摆。不知道是谁的肉体柔软地在你身前游移过去，当你伸出手去，它却倏然远离。不知道是谁的红唇盯着你慢慢展开微笑，当你的眼睛开始捕捉它的时候，它却迅速消失。你被遗忘了，你被关注着。有猎人般的贪婪眼神在暗处尾随着你。你闭上眼睛，随着节奏沉醉地摇动身躯，想要融化，想要麻醉自己在这黑暗中。

 

你蔑视一切，你一直等待着奇迹或毁灭出现。你知道自己是芸芸众生中一只蝼蚁，你喘息着，你想要一切，却放弃一切。你是冷漠的，但是经常有想哭的欲望，在夜幕降临时，你在烟雾中大声哭泣，眼泪却没有咸味。你欢呼，你绝望，你为一切激动人心的事情激动，却拒绝温情。早已忘记被母亲的眼睛注视的滋味，你玩世不恭却脆弱。

 

你知道死，不惧怕死。你渴望轰轰烈烈地活，却找不到那条课本上一再提到的康庄大道。于是你如同一个盲人，从一个岔路无知地走向另一条岔路，死可怕，但活着更需要勇气。

 

你记得曾有人告诉过你有一条路上鸟语花香，在那里你注定遇到一个人，她来牵你的手，从此幸福地生活。可是你却一直在原野上茫然四顾，那里只有荒凉的沙漠和低沉的乌云。冷酷的气味在这里弥漫，你心里惶惶地只想逃走。

 

你也曾在崇山峻岭之上毫无遮拦地尽情飞翔——那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你寻寻觅觅却只能在向着阳光奋力前进时看到自己扑腾的灰白翅膀上伤痕累累的羽毛。阳光刺眼，漂浮的云层之外是一个你完全未知而且注定永远与你无关的陌生境界。

 

你无望地奋斗，没有人告诉你哪里是目的地，也许忽然有万众欢呼，你终于发现一切都已拿在手中。

 

你在午夜惊叫着醒来，身上凉凉地满是汗水。

 

窗外仍然是漫漫长夜。即使黎明到来，又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