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做生意

文：张丽华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目前此人还是没有回家。

张晓麟在村里失踪很久了。

村里人说，他过年不一定会回来。

他娘说，他在做生意，在外面挺苦的，过年一定会回来的。

他娘在家门口，搭建了两个小房子，给暂住这个村子的外乡人开小店，卖点烟酒杂货。他家的楼房，外立面贴上瓷砖了，这楼房建了也有二十年左右了。他家的楼房造得比较早，他爹到菜场卖菜，也到离村子两里地的砖厂上班。

每到夏天的时候，他爹总是光着膀子，在田里干活，张晓麟就在家玩，有时候召集一些朋友，在家里打打麻将，和他爹一样光着膀子。

张晓麟曾经也有工作，他没有念大学，小学的时候，经常欺负女同学，把口水吐人家脸上，有时还把咀嚼过的泡泡糖，吐出来黏在别人头上。几乎每天，有人去他家告状，所以每天都能听见，他娘在家大声训斥的声音，却很少劈头盖脸地动真格的。一般来告状的，看见他娘的掷地有声的谩骂，感觉和打他一顿效果差不多。

张晓麟挨骂的时候，耳朵是联通的，一个耳朵进去，瞬间从另一个耳朵出来，仿佛他娘骂的不是他。有时他娘象征性地举起手，又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告状的家长们，看见他是移动的，他有节奏地嚎叫起来，音响效果很好，受害小孩和家长心满意足地走了。

张晓麟在外“做生意”有些时日了，平日里，他娘在门口的水井边上洗衣服，总是不由自主地向着村口张望，看看是不是张晓麟，凡是个子175CM左右，又胖又黑的，走路甩着手走的，就多看几眼，从激动到失望的过程，大约五秒，埋头继续洗衣服。

他家经常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会来找张晓麟，但是他娘一直说，我只能在家里等他，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电话也没有人接，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来人只是说，要是张晓麟回来，一定要联系他。他们生意上有往来，会有一笔大生意等他来做。他娘也就客客气气地道别，继续忙着家务。

张晓麟是80年出生的，虚岁也有34岁了，至今没有结婚，村里早些年给他介绍过对象，一开始介绍的都是本地姑娘，可嫌弃张晓麟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就没有了下文，接着又有人给他介绍外地姑娘，结果外地姑娘得知村里人对张晓麟的评价，瞬间与媒人翻脸了，再后来去他家做媒的人灭绝了。

张晓麟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也是这个村子的，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但那个姑娘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因为从小学到她中专毕业，她都很抢手。那个姑娘嫁给了有五套房子的男人，过上全职太太的幸福生活，从美少女变成了大饼脸阿姨。

如果没有这个姑娘好看，张晓麟是看不上眼的。

之所以没有媒人上门了，还是要怪他爹不好。

在去年，张晓麟回家，问他爹要钱。

他爹问他要做什么？他说是做生意。他爹也就给了，没过几天，生意亏了，他又问他爹要钱，反复几次，他爹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他还是不死心。

村里人说，他爹胆子太小了，不应该在过年的时候喊救命。

村里人还说，这种儿子养出来做什么，哪有不给钱，就把刀放在脖子上的？

又快过年了，今年，张晓麟还是没有回来。他娘在念叨，就算生意失败了，也该回来吧，都快过年了，就一个儿子，我们两个老头子，老太婆过年冷冷清清……

他娘还是在村口望着，他爹很后悔，当初如果不喊救命，儿子兴许能找个好一点的女人，这样这个女人一定能在生意上帮上忙，也能管管他。

村里有一个年轻人，回来告诉他娘，张晓麟在外面被人打了。整天东躲西藏的，还是被抓到了，欠了多少钱，不清楚，但是外面每天吃淡馒头，啃方便面，住朋友的群租房，冬天穿着破衣服，邋里邋遢像个叫花子，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在外面赌博，还借高利贷了，过年可能会回来的，再不回来，要死在外面了。这个年轻人和张晓麟一起赌博过，输了两万，被他女人揪着耳朵打了一顿，没收了所有资金，他才收手。张晓麟联系他，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欠了张晓麟五千块。他跟张晓麟约定，如果过年回家，就还给他钱，他断定张晓麟不敢回家，因为来要债的人，会在他家守株待兔。

村里都知道这个秘密了，每天路过张晓麟家的人，都会问她，张晓麟回来了吗？一年多不回家了，他在外面做什么啊？

他娘说，在做生意，亏了钱。

他娘对于做什么生意，说不上来，只说今年过年一定会回来的。

他娘吃饭酱瓜稀饭，上楼把存折，首饰都整理好了。

嘴里念叨着：只要他回来，只要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