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信念

文：张丽华

（记录婚期12月10日，退役田径运动员小杨的故事。）

他，在奔跑。

他，在小跑。

他，在走。

6000米的赛道上，他扶着腰，疲惫，停下，再走，小跑，又停下，他的汗，洒在跑道上。

他望着远方，还有五圈，跑得最快的那个人，已经领先他一圈了。他的泪在眼中打转着，仰起头，不让泪滑落。

想吐，屏住了，忍耐，再忍耐。

远处，响起来，加油啊，社长加油，加油啊，掌声，如夏天的阵雨，又潮湿了他的眼。

还有四圈，他模糊地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从他身边飞过，而他的腿，已经失去了控制一般，他要找回两条腿的控制权，却无奈地只能凭借意念前行。

身边，一个人，又一个人，还有……匆匆地奔过，他的心如被捅了的马蜂窝，乱了，疼了，肿了，他要前进，到更前方去。

他每走一步，举步维艰，他觉得自己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软软的，哪里也不能去。

每次他跑到班级同学最近的时，他们还是再喊，加油，加油。那样的狂热，那样的炙热，那猛烈的掌声似乎给了他些许动力。

最后一圈了，他的裤子湿了，黄色的液体成为白色运动裤的焦点，他努力屏住，他怕太用力，他就是一个笑话。

冠军已经碰到象征胜利的红色缎带了，而他，还有一圈。他艰难地向前，他的脚仿佛是铁制的，牢牢地被赛道吸住，再不能移动半分。

他吐了，边走，边吐。他不能停下来，身上点点滴滴，汗，呕吐物。

他弯着腰，继续奔跑。

前三名已经有目共睹了，他是最后一名。他的同学看着他的背影，一个白净的，坚定的男孩，他似乎依靠意念拖着身体前进，他是伴随着掌声，走到终点。在终点时，他倒在地上，再也不想动。

他说，他难忘的不是上吐下泻让全校看见的尴尬，难忘的不是生平第一次最后一名的耻辱，难忘的不是被搀扶着去卫生间的脆弱，而是那些呐喊，那些掌声，他觉得他得到的比冠军还多，当听到雷鸣般的掌声时，他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如汗水一般，洒在这金色的赛道上。

在高中时代，他和刘翔是队友。

问他，刘翔会来参加你的婚礼吗？

不会，人家出名了，很忙的。

刘翔不是叫刘不跑吗？为什么他不能和你一样，坚持到终点，哪怕是用意念奔跑。

他笑了笑，问我，你知道吗，我们能理解刘翔，你们却不能理解寸步难行的疼痛，如果跑了，可能受伤后再也回不到赛道了。你不知道，田径运动员，能拿奖的是少数，更多的是带着一身伤退役……

他从没有碰过那条红色缎带，他也没进前三名。

他却依然属于这一条金色的赛道，他一定能在生活中做冠军的。

他知道，奔跑的前方，不再是荣耀，而是信念。

如今的他，离开赛道两年了，是一家弹簧公司的负责人，年轻有为，事业成功，而很多退役的运动员现状，除了叹息就剩下惋惜。

祝福小杨，你的故事让我想起每一次，我都要被迫参加1500米，或者3500米长跑比赛，在我们全班都知道，我肯定是最后一名，但没有人会报名参加。人人都知道，前三名会是谁，当我坚持跑完全程后，被同学扶着，吐了一地。总有一些人，在给我鼓掌，也想起我的班主任，当时她主持运动会，给运动员加油，她拿着话筒，向我示意后，为我加油。

我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只能排最后第二名，总算这次没有垫底。而我们的体育老师，也是裁判，举起我的手，说我是冠军。他说凡是坚持到最后不放弃的，都是冠军。而我的班主任在领操台上，号召我们全班为我加油，她看着我走完最后一圈后，在全校讲到，张丽华，加油，今天你跑了最好的成绩，你今天不是最后一名了。

最后，我得知，那个垫底的女生，那天拉肚子了。她跑过他们初三三班的时候，她的同学也在喊加油，我和她一前一后，相隔三五米，最后的两个人，却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居然被小杨感动得一下子哽咽了，好在我不是他的司仪，不然也许主持的时候，声音会一下子沙哑，会激动，会感动，会震撼。

我想，对于田径运动员来说，奔跑着，因为前方的前方，叫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