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镜子里看见了你

谨以此文献给我经历苦难而仍然乐观的母亲

文：张丽华

我照了照镜子，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女人。

她和我一样，选择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出生在错误的人家，嫁给错误的人。

有人说，我在重复她的命运，与她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地为了嘴巴而挣扎。我说我和她不一样，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而我，可以用尽全力去实现自我的价值。

这个女人从前常说，她只要照一下镜子，就能看见她想念的人，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的缩微版本，那个人长得和她如出一辙。虽然那个人只会无休止地索取和压榨她，她却心甘情愿地为这残暴地剥削者贡献自己的一切。

她常常照着镜子。她也常常告诉别人，镜子里有另一个人。

她对着镜子，见到她思念的那人时，她又时常怒目相对，她能将那人所有的缺点都数落一遍，一个都不落下。她恨那人时，她的骂声能劈天盖地，惊天动地。

当她的那个人离开她，远远地不再出现。

她对着镜子常问，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几天了，都不来一个电话？天气热了，席子擦了没有？身体好不好？又加班了吗……

镜子是无声的，她还是自顾自地叨叨。她经常孤独地对着镜子，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春节过了，元宵过了，五一过了，要等中秋远了，远了啊……

她时常望着窗外，每到周末，她一定会在村口遥望，远远地，目光射向西边许久许久。她不急，她不忧伤，她只是淡淡地失落。慢吞吞地回到她寂寞的旧屋，她又孤独地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指指点点，喋喋不休。

我照着镜子，我看见了一个衰老的女人。

她肥胖而臃肿的身体，正向着村口蠕动着，她满心期待着，从夕阳里，走下一个姑娘，就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她在村口张望。她又在张望。

镜子里的女人好像对我说着什么，我见到过她雄心勃勃时，她意气风发时。而现在她的眼角也有鱼儿游动，她也老了啊，老了。

我对着镜子微笑，笑得有些僵硬，有些勉强。我对着镜子发着牢骚，人生从来不是享受，而是承受和忍受，拥有的一切，依然是放下的……

镜子里的女人总是沉默着，她不笑，因为这世界可笑的人，可笑的事很多，却值得快乐的很少。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她不笑的样子依然是慈祥的，我甚至能听见她想对我说什么？也许她会说，你看看你，都不会照顾自己，再穷一天三顿饭还是要吃的……

我看着镜子，我听到了许多许多话，她一直在劝我，去争取想争取的，去忍受值得忍受的，我仿佛看见她，端坐在梳妆镜前自言自语的模样，也看见她村口的凝望。我吼叫着，呼喊着，想要她出现在我的面前。

镜子里的女人无语。

深夜，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和我相似的脸，却不能再相见的人，落了一地的泪，我仿佛还能听见她在说，孩子，夜深了，睡吧。

我擦干了我的泪，而此刻，我发现原来爱就是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