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妹妹出嫁

文：张丽华

去年五一前夕，我和父亲送妹妹出嫁至海门。

妹夫家是三间平房，靠东边是羊棚，前面是种了几棵桔子树和一小片豆苗，西边的油菜已经结了细长条的果实。

我们初到海门饥肠辘辘的，面对着一桌海鲜，我贪婪地敞开肚皮使劲吃。

婚礼当天，十二桌婚宴摆在三间平房里，热闹非凡。妹妹的妆容是去小镇上化的，假睫毛根部胶水重重，脸上的粉都像贴在脸上的旧墙纸一般。

一下午，我在屋前摘些豆苗，交给了厨房，可晚宴上，我依然没有见到我迫切要吃的小豆苗。我忍无可忍了，这酒席没有一道是蔬菜。

婚礼上，我拿着亲戚的摄像机，对准穿着廉价婚纱的妹妹，和忙着吃饭的妹夫，我问，请问新娘，你为什么想嫁给你身边的新郎为妻？

妹妹说，因为他也是农民的孩子，他也没有妈妈。

请问，你爱他什么？

因为他懂得珍惜，他孝顺善良……

等采访新郎时，妹夫仅仅说，相爱，只因心心相惜。

夜晚，还有客人留在妹夫家，为了欣赏烟花。当烟花绽放时，客人们感慨着，这场婚礼的铺张，又点评着酒水的成本，所有的人都抬起头，凝视烟花的舞蹈。原本送妹妹出嫁的失落感，被这绚烂的烟花覆盖住了。

婚礼完毕，我们都要回上海，妹夫的父亲解下了满是油污的围裙，送我们走到村口，他问，吃得习惯吗？我说，我从来没有连着三天吃不上蔬菜的，假如有小豆苗就好了。

老人手捏了捏衣襟，尴尬地说，下次来，一定给你做，要不是孩子结婚，我也吃素呢。妹夫给了老人一叠很厚的红包，老人手颤抖着拒收。

坐上回上海的车，父亲无言。我问他怎么了？

父亲抽泣起来，他说，阿爸没本事，我和你妈种地种了半辈子，也没有给你们留点啥？大姑娘结婚，都是你们自己打理的，小妹妹结婚，阿爸也没有东西给，别人家的孩子，爹娘都是给几十万，几百万，阿爸连五千块都拿不出来……

我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安慰道，阿爸，你和妈妈给了我们勤劳的手脚，还有聪明的脑子，这就比那些几十万，几百万都要多。

妹妹坐了过来，她递上纸巾，给父亲理了理衣领，笑着说，阿爸，我们有手有脚，干啥要向爹娘要钱？我现在转为门诊医生了，加工资了，今天我给阿爸领回来半个儿子孝敬你，你还哭啥呢？

此时，妹夫的手机响了，他对着手机说道，爸爸，你也要注意身体，想吃荤菜就去买，不要舍不得钱，不够了告诉我，……爸爸，我国庆节还会回来的。

父亲对着窗外，擦干了眼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