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那误入妓院的黄昏

文：张丽华

     黄昏，我还在那家妓院里打算逃出来，意识到这是妓院，也不过是十分钟前。

     原本我有一轮面试，下午两点的，我骑了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又累又渴，还让尿憋得不敢大口呼吸。按照地图上标示，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达那家公司。可我实在顶不住了。当时只看到有一个地方写着“幸福疗养院，”我和两个女同学就一起进了去，保安没有问我们什么，说是那幢古楼里，有文艺演出，可以去看看。

     我们买了一大瓶雪碧，打算暂时在此地休息，这方圆一平方公里的地方，都用白色的围墙围了起来，围墙很高，围墙内香樟树郁郁葱葱，绿化做得很漂亮，移步换景，处处是景，和苏州的拙政园很像，门都是圆圆的，窗子都是红色木头的，都是精美的雕花。疗养院里白色的办公楼是欧式的，有比胖子的腰还粗壮的罗马柱，每天黄昏开始就有文艺演出的那栋楼，和苏州中式住宅很相似，非常古典，非常有历史沉淀的感觉。

我们在中式古楼的门口长廊上，找了一个红木长桌，三人开始喝了起来。这里的风很香，连这里的女人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人有些晕眩，有些着迷，甚至有些想要抱她的冲动。来疗养院半个小时，也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而是太多的美女从我身边走过，让我恨不得挖个坑埋了自己，好让上帝给我回回炉子。

女人们穿的衣服很奇怪，和我们当代的完全不同，好像是汉服，让我怀疑这里可能是影视城。古楼里的演出开始了，那个女人的脸很白，透着桃花的红，眼里有一汪清水，她要是眨眼睛重些，真怕眼角会是一滴泪，那个女人让我心猿意马起来。她是个唱戏的，身段和声音一样柔软，原本同学要起身离开了，我说，等我看够了这个女人。

女人看了我一眼，我忘记了当时是给了她什么样的笑容，估计一定让她知道，我为她如痴如醉。我的心里想着，我想要她，这么漂亮女人，她和其他的神仙姐姐不一样，她是如此轻柔，如此纯净，让我不敢眨眼睛，怕眨眼的一瞬间，她就飞往天边。我被这个女人迷住了，腿已经不听我的使唤，像被焊接在了她门口的板凳上。

女人，女人，女人……，我和阿Q没有多大区别，我在想这个女人。临近面试时间了，同学让我起身，这里她们感觉到了诡异的氛围，这一整天都没有看见过男人，而且这些女人漂亮得不真实，除非我们都死了，在天上才能看见这种品味的女人。

我不走，我继续看着那个女人，她给我的眼神里，是幽怨的，是惆怅的，如丁香花一般。我想告诉她，我已经爱上她了，可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目光紧紧，牢牢地抓住她。我和她的交流，仅仅是通过眼神，我觉得我和她距离不是用多少米来衡量，而是几百年。

同学要回家时，古楼的大门已经锁了，这扇门是用黄铜做的，她们找了很多办法也出不去。同学给她母亲电话，家长来接他们，同学求我赶紧走，这里味道不对，这肯定不是一家疗养院，这些女人也不是真女人，这里很邪门，她们闻到了邪气。

我不着急着走，如他们所言，这里其他女人身上，确实很邪门，她们都是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的，就算不说话，她们的脸上也带着笑容，而且每个女人的笑容都一模一样。这里是不是一个美女加工厂？

同学硬拉着我走，我舍不得我刚刚看上的桃花一般的女人，她的演出完毕了，她路过我身边时，又对我笑了一下，我的灵魂一下飞天了，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

在长廊的尽头，有一个凉亭，女人穿着白色丝绸的长裙，裙摆拖在地上，她那深V领让我的眼珠子都掉在里头。她摸了一下我的头，我看着她，她说：“走，18点前必须走。”我来不及问她问什么，也没有弄到她的手机号，QQ号，她就失踪了。我无比失落，我四处寻找她，再也找不到了。

我跑到古楼的地下室，那里阴森得让人浑身颤抖，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是喊着，美人，你在哪里？

我再也找不到和我只说一句话的爱人，我爱她，毫无理由，毫无先兆，仅仅是因为她的目光里有哀怨和凄凉，萌生我对她的保护欲望。

地下室里的灯光很暗，只有一间屋子灯火通明，我在门口张望，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这里。地下室很安静，走道很深很深，走了五百多米，才找到了这间亮着灯的屋子。

我在门口偷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今天又来了三个，只要18点后还在，就都抓来改造。”

“恩，我想把那个穿蓝衣服的，改成林黛玉，饿她一星期，脸上的骨头你给她削掉一点，还有那个盯着上周我们做好的王昭君不放的，干脆把她造成汉武帝吧？”

我很害怕，两人说着，随后听见我补牙时钻牙齿的声音，我似乎也能理解，这里的女人为啥笑得一模一样，我的脚开始发抖了。那几间黑灯瞎火的地下室，有怨气，一连串的女人求救声，还有微弱地叹息。

我好像明白王昭君为什么要我走了。还有十分钟，再不走真的要被改成汉武帝了。关键他们的修改都是粗鲁的，野蛮的。不知道这里依靠什么来赚钱呢。

我的脚步走得很快，我要尽快带着王昭君一起走，我想带着她，我四处寻她可再也没有她的踪迹。我找到了我的自行车，不知道被谁上了环形锁，可我一定要逃，等我逃出去，我再想办法救她。

等我到了地面上，我提着自行车就想走，但是一提起来，锁就自动来了。此时来了几个男人，他们一看就是有钱人，那和罗马柱似的，圆滚滚的肚子，朝着古楼走去。

那男人抓住了我，问道：“你要干什么去？你是出不去的？”

我说：“放开，我要回家。”

男人大笑：“你要回家，你刚刚在地上捡了好几条铂金项链，由此可见你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他抓着我的时候，我想起我刚刚推自行车时，看见地上好几根漂亮的手链和项链，我就顺手放自己口袋里了。毕竟我太缺钱了，这东西可以拿去换钱，失业两个月了啊。

我把口袋倒干净了，随后那男人放我走了，到了半路，我又看见手链了，接着又捡了起来，接着那几个女孩围了上来要揍我，我把手链给了她们。在这里疗养院，地上太多金银财宝了，我一样也拿不了。

快走到门口了，我又想捡一个金手表再走，可依然被两个砍了树枝烂我去路的女孩截住了，我不得不扔了金表。

女孩说：“我们来的时候一无所有，没有人能从这里带出去什么，不管是进来后的男人，还是女人，从来没有人。”

出了这个门口，我看见那个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鞭打和玩弄着那些女孩，她们身上除了伤口，还挂着无数的金银首饰，她们快乐而又痛苦地发出哀嚎。

通往那家邀请我面试的公司的方向，已经没有了路，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海，我使出浑身的力气要离开这所恐怖的疗养院，在我的前方，猛然看见一个女子的裸尸，那是我的王昭君。

我把我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想她的死一定与我有关，可她的脸上还是保持一贯的微笑，比那时见她更美，更让我魂牵梦萦。也许那些混蛋知道王昭君放了我，也让我知道了这个疗养院的秘密，所以他们杀害了她。我只是一个多情的眼神，就杀了这个美丽的姑娘，尽管我不知道她在被改造之前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爱上她的眼睛。

我抱着她哭泣，直到我醒来。直到眼角的泪，告诉我，我没有失去那个美丽的女人，而我也没有逃离这无边的大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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