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涨价的理发店
文:张丽华
我住在一个以拆迁户为主的多层小区,在小区的后门有一家理发店,以前我常常去。
理发店无名,若不是镜子虚拟了空间,常人是很难相信这十平方米,能住一家三口。认识店主兼唯一的理发师,已经整整十一年了。
店主皮肤白净,头发自然卷,双眼皮大眼睛,个头不高,常梳着马尾。小店生意很好,每晚有人排队。顾客以中老年女人居多,她们来卷发、染发、盘头发等等,中年男人顶多每月剃一次头,花样就没那么多了。她每天很忙,却从未见她阔绰过,衣服多半是从轻纺市场买的便宜货,穿在她身上倒也体面。这十一年,小店从最初的17寸黑白电视机,变成25寸彩电,还在西边角落的老位置放着,其他均无变化。
前些天,我又去了她那里。她问我:“稀客啊,你好像四年没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这四年,我都在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里工作,自然我成了小区前门豪华美发店的忠实顾客。又再她店里出现,我绝不能告诉她,我已经失业了,去美发店做一次头发,可以在她这里做三次。
“小姑娘,你瘦了。”她说。
“是啊,没钱吃饭了。”
我问她:“老板,我染黄头发,可能好看吗?”
“中国人染什么黄头发?你这黑头发就很好,油亮油亮的。”她摸着我的头发,她说我她不喜欢黄得像枯草一样的头发。我想起那些年轻的发型师总是怂恿我,美女,你这黑头发太不适合你了,好土,染成黄颜色的,再挑染几根红的,一定很时尚。当时我听着很生气,因为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美的遗物。
我问她:“为什么不开家大的呢?像前门的美发店那样。”
她说:“前门的店要投资十万,可没几家能挺过一年的……我的小店开了十多年了,舍不得啊。” 她说原本剪头发是四块钱的,可物价飞涨起来,那些回头客都给了她七块,她将多收的钱,买了些新的美发工具。
我有些庆幸,自从前门的名古屋神秘失踪以后,我只损失了会员卡中的二十多块钱。之后我去了另一家,办了打八折的会员卡,只是每家店的发型师都一样,让我再不想去了。但在她的在小店里,顾客不用买一百块一瓶的高价洗发水,不用听黑头发很落伍的谬论,不需要花几百块买会员卡,更不担心她卷款鞋底抹油了。
她忙碌着,我的头发没有做完,一个中年女人进来了,她笑着跟店主打招呼:“小姑娘,还要等多久?”她说:“很快,你坐一会儿,看看电视。”她将遥控器交给了女人,店里除了电视机的声音,我们都静了下来。
临走,她说,临近年底,又是金融危机,以后就一直六块,不再涨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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