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的情敌
文:张丽华(请勿转载)
她来找我,我和她在家门口的无花果树下喝茶。
她很漂亮,比我高挑,皮肤比我白净,眼睛像发电机,让我不敢看她。我帮她倒了碧螺春,门前的小河边上,吹来徐徐清风,我们喝了第一口茶,她便喊我姐姐。
姐姐,你知道我为啥来上海吗?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和我当初去西安一样。
姐姐,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的心上人都要跟着别的姑娘走了,你说我会不会很好?
对不起,姐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可是……
我知道,你怕和我他藕断丝连,不能全身心给你是不是?别傻了,没有几个男人是整颗心都给一个女人住下的。
我采了两个已经发紫的无花果,递给她。我说这无花果和爱情一样,它没有牡丹的富贵,也没有莲花的清幽,更没有菊花的高洁,它只不过是默默无闻地展示着青涩的爱,它成熟的时候,泛黄透着紫色,它不招摇,不喧宾夺主,它绿的养眼,熟得爽口。好多惊艳的花朵,它们凋谢之后啥也不留下,就算有果子,它也未必是甜的。
她望着无花果树,枝繁叶茂地盛景,她觉得很尴尬,也很唐突。
姐姐,我来之前准备了消毒药水,和云南白药。
你考虑得很周全,不过我不是那种人,情敌不是敌人,她只不过和我一样爱同一个人而已,很大程度上,她的审美情趣和我是相同的。
她闪亮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她可能以为她找上门,问我讨要男人,我会对她不客气。她问我,看见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说既然选择去爱一个人,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不在他身边,不能为他洗衣服做饭,连他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一年也见不得几天,他找别人,也是应该的。
茶喝到一半,她说她很爱我男朋友,她能好好对他。她可以为他做一切,只要他愿意。
我庆幸着说,好在我没有让他陪我去拍婚纱照,早知道这样,我不该买那么多红丝带,我们已经说好,到了明年花开,不管他有没有钱,只要我们口袋里还有三百多块,那么我就民政局领“逮捕证”。
她苦笑着,她说喝完这杯茶,她就要回西安,她要好好守在他身边,一刻不离。她还说他的度假村开始操办了,她父亲是银行行长,为他解决的资金问题。
我送她离开我们的村庄,她问我是不是很心痛?我无语。
路过村口的小河,那条河的芦笋应该可以吃了,小时候我去挖过,每到10月,天气还热腾腾的,下河挖上几根,吃起来甜丝丝的。
她站在河岸边上,她说河里很脏,都是淤泥,她让我别去了。我说离别时,没有别的礼物,送你几根我亲手挖的芦笋吧。
芦笋是长在河床上的,河水很浅,我一脚踩下去,淤泥吃了我的大腿,她小心翼翼地要扶我。我说不用,淤泥永远不可能吞了我,它也就把我的大腿淹了而已。
我拔到一根芦笋,轻轻挖下去,使劲拽出来,雪白的芦笋伴着淤泥一起出来,我连续挖了五根,她一直喊着够了,小心,她怕我走到河中央。
临行,我说,小丫头,你替我好好照顾他,让他忘记我吧。你能为了爱情,来到千里之外的上海,来到这小村庄向我致歉,我知道他在你心中的份量,你比我更爱他,所以好好过日子吧,我会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
她黑色的长发在风里吹动着,她快哭了,我安慰着她,我说如果是真的爱一个人,就像芦笋一样,沉寂在漆黑的淤泥里不见天日,因为黑色里,有着甜蜜,有着幸福。
她说她会好好珍惜他。
她走了,记忆里她的背影很美,她确实长得无可挑剔,男朋友爱她那是太正常不过了。他说过的那些誓言,还在耳边呼啸,惊天动地的三个字,重复了十遍,他背着我走在西安古老的街道,他说过我们的爱情回到了古代一般脱离世俗,与时间无关了。
我光着脚,膝盖上满是淤泥,踩在石子路上,脚底很疼,也许淤泥里的玻璃渣爱上了我的脚心,于是就有了流血,和锥心的痛。
女孩走了,我的心也空了,我那才华横溢,年轻有为的主编男朋友,本不该属于我这样人老珠黄,穷困潦倒的老女人的。我不会哭的,真爱我的男人,绝不会让我哭泣。
清晨的闹钟响了,我醒来,枕边已经湿透。我给他短信,我说我做了恶梦,我会一心扑在文学上,如果能出书热卖,我一定放下上海的一切,和你朝朝暮暮。
我把这个恶梦写了下来,梦里我的心已经撕裂了,女人在爱情面前太渺小,她们总把爱看得比天更高,可实际上,越是这样,她们离爱比海更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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