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道的小草

文：张丽华（小小说作家网挑战赛失败小文）
      张芳对着木桶，桶里的井水浑得深不可测。

      旁边手肿得馒头状的女人是她娘，她娘说这叫作浑泥汤里洗白萝卜。
      娘，我们班里的张雪雁会手风琴，我也想学。张芳低声说道。
    可这一车萝卜卖了，还不够啊。
    娘，张雪雁都学了古筝了，她穿得比我好看，学的比我多，还当上班干部了……张芳说着说着，她娘手里的萝卜滑出了木桶，白萝卜一级伤残了。
    你想要，就用汗水换。
    天黑，张芳娘在屋子里头数钱，那一晚，她没有睡，直到凌晨一点卖菜。
    张芳那晚也没睡，她羡慕张雪雁由来已久，她们两家又离得很近，在班级里，她们之间只相隔一个40厘米的过道。每回儿童节表演时，她都能有好多掌声，好多呼声。
    张芳没有掌声，她想着张雪雁弹奏小草的时候，好多同学都跟着唱。她甚至觉得，那歌曲就是为她作的，她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在班级里是无人知道的小草。张芳听得入迷，那天她记得张雪雁说过，张芳，你要多学东西才能离开农村！
    张芳的毛笔字贴在教室的学习园地里，她画的画，老师点名表扬过。她想要去学更多，她要超过张雪雁，一定要超过。
    凌晨，张芳娘将一篮子青菜沉在河里，上面盖着旧衣裳，拎起来时，蔬菜篮子底部的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娘，你别再掺水了，路上重。
    不掺水，这菜路上就干瘪了，卖相不好就没有好价钱了。
    张芳听了有些难过，她娘说要去市区零售，不能让菜贩子赚她的钱。
    她娘将自行车后座装得满满当当的，出发的时候，笑着对张芳说，不就是多上几次城里零卖，半个月就能把手风琴买回来。
    张芳望着堆得高高的蔬菜，缓慢地蠕动，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叫着，直到地平线的尽头，她似乎看见了希望，她有些欣喜，也有丝丝担心。
    第一天去城里，张芳娘到晚上十点才回家的，她一到家就问，红药水在哪里？
    张芳见着她娘的腿上都是乌青，膝盖上还破了皮，她的心好像丢进了绞肉机。她说，娘，我不学手风琴了，我跟着你一起去卖菜吧？我昨天挖的野荠菜到了城里，也能卖四块一斤。她娘舍不得她，在没有老乡一起出发去城里时，才带着张芳一起去。
    寒假，她都在挖野荠菜，割马兰头，心里还是惦记着手风琴。
    张芳娘带着张芳，她们娘俩的车技在无数次的腿脚乌青里，操练得游刃有余。张芳娘说有张芳在，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超人，要是一个人，她走夜路浑身发抖。
   开学第一天，张芳娘坚决不要张芳跟着去城里，那天夜晚12点，张芳娘还是没有回来，总算在天快亮时，看见张芳娘空着手回家了，她的自行车没了，她口袋里连一毛钱都没有。那几天张芳娘都在家里躺着，没有出门。
    张芳再不吵着要手风琴了，张芳娘也不提手风琴的事情，张芳娘回想起她进乐器店的之后，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在她眼前用手绢挥了挥，她不知怎的就跟着走了。
    多年后，张芳开着车回到家乡，她带着儿子去她曾经割马兰，挖荠菜的小道上。她对孩子说，娘小时候一直想要手风琴，就在这一大片土地上，长出过手风琴。她还说她娘没有让她学画画，学音乐，却教了她勤劳……
    张芳的儿子点了点头，他背着画板，张望着这严冬的田野。
    站在这熟悉得田野小径，她仿佛又听见了熟悉的小草旋律，这让她想起张雪雁来，想起她惦记了许多年的手风琴。
     黄昏，张芳已经挖了一篮子荠菜，而她儿子的画里，有冬季枯黄的草儿，他在小草黄绿色的根部，画了好些马兰，还有荠菜。张芳满足地抱着儿子，站在凛冽地寒风里……

创作敢言：
     曾经我是多么希望有手风琴，就我们班级里张雪雁家最有钱，她学了很多东西，而我只会种地。有一天我存够了钱可以去买的时候，母亲却被人用手帕弄晕了，听说手帕上有迷药，她是步行不回家的。走了很多很多的路，母亲就是用自行车装蔬菜，去城市里零卖来供我和妹妹长大的。每当节日来临，我总会怀念她，尽管她曾经骂我，能连续两小时，用词毫无重复。
     妹妹结婚的时候，父亲哭了，他说父母没有给我们任何嫁妆，我妹妹出嫁，也都是自己的钱。我说我从来不认为孩子结婚要拿父母的钱，能给我们勤劳的双手，什么都会有的。写下此文，纪念我早已过逝的母亲，当然有一天我有儿子了，我会带着他，去那片土地，画那里的一草一木。
    母亲给我的财富，就是我的双手，我的善良，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