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约定

文：张丽华

《新课程语文报》已发表

傍晚，乘客陆续上车，在我左手边的座位空着，我将一个大手提袋放在座位上，这次我遇到看得顺眼的，才把袋子拿下来让人家坐。

迎面走来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她羞涩而愣愣地朝我看了一眼，她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扎着两根马尾辫，身后背着的画板和身体有强烈的对比。我一下想起来，这个女孩我最少见过她十多次了，而且每回都是夜晚六点半的这班车，记得上次我没有位置坐，站在过道中间，女孩好几次倒在我身上，只要一刹车，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就挨过来了。我还告诉她，站在车里，一手扶着椅背，两脚分开些，总算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跌倒在我怀抱里，反而被涌上车来的乘客，挤得贴我身上的次数多了不少。

迄今为止，我还是不知道这女孩是哪一站下去的？每次我下车的时候，总看见她朝我张望，而且我发现她会目送我很远很远。她在车上总是莫名地偷看我，当我看着她时，她的目光又逃走了，眼皮抬也不敢抬。偶尔她弱小的身体被人群挤得离我很远，可一溜烟她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已经习惯了看见这蓝裙子女孩，甚至有时看不见她，心头空落落的。她会给我腼腆的微笑，然后悄悄靠近，只要我站在车里，她一定在我身边不超过一米的距离。

我赶紧将位置空了出来，把我的袋子放下，对她点了点头，她飞快地坐了下来，又羞答答地偷瞧我一眼。在这个热天的黄昏，让人总是烦躁难耐。我想我可以问问她住哪里？学画画多久了……

女孩一直低着头，看着我蓝色的裙子，捏皱了她的裙摆，小手像小螃蟹一样爬到我的腿上，看我没啥反应，就放在上面纹丝不动。她的目光从未射到过我的脖子以上，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的蓝色小格子裙发愣。我刚想和她说些什么，可她耷拉着脑袋，身体像被烈日晒得萎靡不振的花儿，一动不动地呈C字型坐着，小脑袋往前跌了好几次后，眼神就再也不转移到我身上了。我不吵醒她，只是听说上下班高峰小偷非常猖獗，她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又睡着了，我得警醒些。

不一会儿，她的小脑袋缓缓地倒过来，快倒在我的肩膀了，接着她向过道的方向摇摆了过去，像不倒翁似的。当她再次摇摆过来，我没有让开，将肩膀迎了上去。我伸出我的左手，搭在她的左肩膀上，轻轻地将她搂了回来，生怕她跌倒在过道里。但她又随着车的开动摇摆不定起来，我只得调整好让她最舒适的角度，将我的肩膀暂时提供给她当作临时枕头。

她很惬意地使用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人肉沙发。她甜甜地笑着，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睫毛长长的，弯弯的，要是这一双眼睛睁开了，一定很美。

车开得很慢，她呼出的草莓味气息很好闻，和我一样就是喜欢吃草莓口香糖，原本只是依靠在肩头的，渐渐侵略到整个肩膀，好几次车一颠簸小脑袋就碰到我的下巴，让我闻到她的发香，少数几根头发扎得痒痒，我只得将下巴抬高些。她的小脑袋顶在我的脖子上，脸蛋依着肩膀，小嘴像红透的樱桃，像似要说什么，又缩了回去，浅浅地，轻轻地，小嘴一张一合的，我静静地听，好像喊着妈妈，妈妈。她多半是熟睡了，我抱着她，我觉得很温馨。

    车出了市中心就从跳蚤变成强盗了，开得飞快。我马上就要到站了，可肩头的小女孩已经成功地侵略到我的怀抱里，我抱着她，正如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不舍得吵醒她，我想她一定是乘到终点站吧？

才过了一小会儿，司机开始吆喝：“喂，终点站到了。”我小心地将她推醒，笑着问道：“小妹妹，你到家了。”

    女孩揉了揉眼睛，委屈地说道：“为什么今天车开那么快？”

我说：“因为你睡得很香啊！”

 “阿姨，你怎么多坐了四站？”

 “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都是金沙江路站就下了。”女孩得意地拉着自己的小辫子，无邪地笑着。

“小丫头，为啥跟踪阿姨啊？”

“因为你和我妈妈长得很像，而且也穿蓝裙子，另外你家在我家的后一站，离得很近呢。”

“那你妈妈来接你吗？”

   女孩抓了抓头发，尴尬地说道“我妈妈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明天我就要跟着爸爸去北京了，所以……”我听着有些难过，拉着她的手问：“以后阿姨的肩膀永远给小青青依靠，但是阿姨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画，要把我画得很漂亮才行。”

     临走她嫩嫩的小手指和我的小指勾住，她说这个约定一百年都不变。

   如今我不知道她在北京怎么样了？只是每当我上这班车，我总期待那个穿着蓝色的裙子女孩出现，来实现我们爱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