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掉下来的黄昏

文：张丽华

夏天的黄昏，太阳早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厚重的云彩，云层压得很低，恐怕稍稍一动他，他就整块整块地朝行人砸下来。

天要掉下来了，四轮子都开得飞快，两轮子的见着红灯也当绿灯了，两条腿的都奔跑起来。

顶风回家，我用尽全力但两个轮子滚得很慢。上桥时，非机动车道被两轮子的木板拖车，结结实实地堵住了。

这是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的人工改良的运输工具，车上装满了塑料瓶子，报纸等等废品之后，拖车像一座山一样，缓慢地蠕动着。

这条路人流量很大，整条道路只留下30厘米的空间，人们无法从这庞然大物的地盘上钻过去，只得跟在后面干着急。拖车经不起一大群人的抱怨，以及响个不停的喇叭声，蠕动变成了移动，他一鼓作气地上桥，在临近桥中央时，他实在没有丝毫的力量前行，居然向后退了几步。

排在他后面的人们开始沸腾了，那些语言像一把利剑一样，恨不得能劈开一条绿色通道来。那些非常勤奋地按喇叭的人们，用喇叭声的此起彼伏，当作包裹着棉花的弓箭，目标只是我们不敢明确的前方车主。

拖车上桥了，举步维艰地上桥，接着在桥中央休息了几秒。

下桥了，拖车的速度快了起来，那些催促铃声也消停了。拖车越来越快，我不敢跟上，我肯定这车一定会翻倒的，总算拖车实实在在地翘了起来，山顶上的白色泡沫塑料都滚落了下来。

一个50多岁，穿着满是洞眼儿的旧汗衫，后背上还有一大滩油污的老年人，他的双手吊在了高高翘起的拖车木把手上，身体离地面三十多厘米，原本被堆成小山的废品完全遮住的他，却露出上半截干瘪的身体。

哦哟，哦哟，车都不会拉，乡下人哪能一回事体？那些城里人嘀嘀咕咕起来，从他停下的拖车旁边，小心翼翼地擦了过去，回头还不忘免费赠送几个白眼。

求求你们，帮帮忙吧，求求你们了！拖车主人挨个哀求路过的壮汉，大男人们的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耳朵兴许忘记在家里，不曾带出门一般无视他。

我想去帮他，可我穿的是新裙子，还是正价买来的。我犹豫了，我也把五官都忘记在家里，自顾自赶路。半路上，我又掉转车头回到原路。

当我回头的时候，猛然看见那辆满是废物的拖车，继续向前挪动起来。我只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她扎着两根马尾辫，穿着绿色和白色相间的校服，白色运动鞋，背着卡通书包，她伸出晒得发黑的手，抓着成捆的报纸，满头大汗，只顾着卖力地推着……

沉甸甸的乌云，玩够了行人之后，太阳又偷偷露出他狡猾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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