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猿意马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915_082203

整个校园几乎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除了走廊和屋内。

徜徉在两座教学楼的周遭，耳轮里听到的，是久违的学生们的吵嚷声。

我一向厌烦这种吵嚷——在我看来，这其中有顽劣，有闲话，更有可能导致矛盾的各种说辞隐藏其中。但自从老校学生数锐减，偌大的校园里，即便所有的学生都出来，也只是形单影只的景象，即便所有的学生都呼喊，那早已经失去了兴起风浪的实力。

一想到曾有过的老校的繁华，内心便骤然失落。而且这种失落堆积得多了，终于成为一种内疚——造成如今这破败景象，难道真的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吗？我当然知道自己绝不是始作俑者，但决然不敢彻底否定自己其中就注定没有饰演过反面的角色。

如果当初能够据理力争，就是不同意校长的武断做法；如果当初能够潜心而为，给学生更多一些的关怀和爱护，不受了大环境变坏的影响……或许学校的声誉也不会日渐败落，终被民众所遗弃。

现在还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徒然增加无奈和伤痛，于事无补。再也回不去老校从前的繁华了——最近这几年，我曾无数次感慨过，也每次都因此而悲极而痛。

我也曾想过换一个环境。哪怕学校的基础设施再破，位置再过遥远，但至少学生数不至于少得可怜，让为人师者因果真无用武之地而只顾哀嚎。学生，是一所学校的生命。学生越多，活力越大，希望也越大。我在自己带2016级的时候，也曾对他们的家长聊天的时候说起过：我在这学校工作已经超过10年，真改换个环境……可在我说完这有口无心的话之后，就立马后悔了。因为我看到孩子们的父母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惊恐和无奈。这无奈，像极了我的面对学校破败的无助，而惊恐，也只能用无能为力而诠释。

是啊，作为学生家长，他们当然左右不了老师的前途，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意图，用无声的形式表达出来。恰巧，我又似乎是那个唯一能够读懂他们表情的人……于是，我的调离，也只存在于我的意念，并未付诸实施。等到2016级学生完美毕业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留住我，一直守着老校的，原来并不是学生家长的恐惧和无奈表情而是我的学生。

是他们用最懂事的眼神、最乖巧的言语、最迫切的热望挽留住了我，让我不得不竭尽所能送他们到初中毕业。是对作为老师善待学生的使命，也是在给自己扎实工作，热爱学生一个最妥帖、最据说服力的明证。在送走了2016级之后，又转身接了2017级，这绝对是一个意外之中的意外，某种程度上说，是受了别人的蛊惑，中了别人预设的套儿。

而我，不能去责怪任何人，谁让我头上顶着能够逢凶化吉，绝处逢生的光环呢！

突然，一声绝对来自老师的断喝声，把那某间教室里出来的熙攘给压制住了。同样被压制住的，还有我铺展开来的思绪。

如今，我终于站在了“换了之后”的学校，眼之所见，耳之所闻，该是与这所自己早就心仪的学校合拍才是，总是无端地揣想过去，岂不是内心衰老的迹象？哦，对了，人之年龄上的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管年龄老不老而心已老。这话，在老校我曾与人说过很多次，无非是劝他们放弃愤懑而能够安心艰苦，放弃对利益的追逐而立足为人师者的职责和使命。

这些已经开学了的学生，应该还没有重新分班吧？如果分班，这里是怎么个操作流程呢？是不是将男女生分开来划分？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转瞬，又被自己否定了。真是操心操惯了，这里的分班有人在做，用不着自己牵肠挂肚。

唉，习惯，尤其是多年被动养成的习惯最可怕，总会悄无声息地莫名其妙地流泻出来。

“给我的位子留在东面啊？”晚我来新办公室的杨副主任见我主动将办公桌摆在西墙根，就笑呵呵地说，“好的，好的。”

按照惯例——真不知道这惯例源自何处，倒是担任级部主任这些年里，一直有人让我坐东，说东来财不说，是一间屋子的主位。我当然不信这些说辞，但说得人多了，自己实践得又多了，似乎也成了定律。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按照自己的习惯抢到东墙根，但一转念：我毕竟属于后来者，当尊重人家“坐地户”才对，而如果对方有足够宽广的胸怀，也是会主动让出那个位置给我。况且，办公室开了一东一西两个门，以哪个门为主，还真有待于日后的观察。

杨副主任显然很高兴，除了乐呵呵地坐到那里，还跟我主动热络起来——原来他竟然也是看重“主位”的人，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随后就又进来几个人，有前文提到过的徐副主任，还有一个年纪显然比我和杨副主任都大的张老师，一个还是小毛孩子模样的小宋。倒是原本配属给我做干事的瑶老师，因为工作关系迟迟没能从政教处搬过来。杨副主任曾因此问过我两次，没有人过来的原因，我当然无言以对，只能推说等等看吧，说不定工作还没有交接好呢。

后来才知道，是人家认为过来我这里，于所分派的工作不相宜，正在跟分工的修副校长协调此事。倒是小孙开朗明快：你不过去，我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