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我必须老去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1_20200618_180337

照片说明：站好了，先闭上眼，待我说1——2——睁开！

最令我窝火的，是6月9日那天拍的毕业照。照片的像素挺高，但没用的场景拍得太多——构图能力严重不足，美学素养严重缺乏。且那个蹩脚的女摄影师，仿佛从没有见过世面，端着那么好的相机，却连个让大家关注镜头的统一号令都不曾有。已经那么大的岁数，也该过了爱害羞的年龄了吧。

很窝火，尽管我立刻就对合影做了必要的裁剪，但像素显然变小了不少，怕是打印出来，清晰度也会大打折扣。但碍于指派她来拍照的主管机关领导的面子，又不能罢黜——无论好与不好，都得用。于是我就总想着找机会，给我的学生们补照一张至少让我看着感觉满意的合影，也不至于让他们多年以后再见到这段旧时光的时候，可能心存遗憾。

我是个急性子，没过几天就利用他们下课间操的空挡拍了。但拍出来的效果依然不理想，有几个矮个子竟然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大半个脸都被挡了。

哦，我想起来了。

是我排队形的时候出了问题，我该将所有的高个子都挪到最后的一排才对——我甚至立刻在工作笔记上做了图形编排。

明天就是周五了，今晚是他们本周驻校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吃过晚饭，我将他们悉数喊到楼下。依照我预先勾画出来的方案，很快便排好了我心仪的队形。

咔嚓，咔嚓。

我把照片从手机传至电脑，打开一看，效果真的非常好，除了距离远近造成的人像大小上差异无法克服，根本不用裁剪，也用不着做色调、光线、对比度方面的调整。这跟傍晚时分光线柔和有关，当然也跟拍摄水平有着很重要的干系。

盯着他们一张张日渐成熟的脸庞，我脸上的喜悦，在逐渐消退，终于因沉思而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他们与我的初相识，是在2016年秋天。那时候他们刚踏入初中的校园，神色里都带着最醇厚的幼稚和最俏嫩的调皮。他们怯生生地跟在我的身后，排成一长溜队形去食堂吃午饭时候的样子，被同事戏称为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后来，我这只“老母鸡”，一路陪伴了他们四年。四年里，他们由最初的三十一个人，逐年增加，到最多时候达三十八人。只是在去年刚升初四时，有一部分被预先分流到了职业学校（当中还包括一个半途因为父母工作关系转学至东北的女生），剩下了如今的二十二个人。

我最爱看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充满了无尽的年轻的活力；我更喜欢看他们严肃认真听我讲课的样子，仿佛他们的最熨帖最灿烂的未来，已经在若隐若现。

四年来，我严格管束着他们，不让他们沾染一丝一毫的恶习。我竭尽我所能，教他们更多生活的常识和最正统的处世之道，生怕他们受了坏风气的袭扰，生怕他们贻误了健康成长的最佳时期。我教他们为家人做菜、做饭，监督他们为父母洗脚、洗衣服，不停地给他们洗脑：一个会做家务、喜欢做家务的人，生活一定会更幸福的道理。如同我热切地培养他们养成读书的习惯，不停地向他们推荐优秀图书，告诫他们：爱读书的人最美，能走更远的路。我甚至不惜动用手中的权力，为他们创造了别人无法获得的参加各种比赛的机会——本市篮球赛、足球赛、国防知识竞赛、核电知识竞赛、实践技能比赛、诗歌朗诵赛，还有烟台市国学小名士比赛、学宪法用宪法知识竞赛、iCAN大赛……他们没让我失望，倒让我神采飞扬，一次次领回鲜红的证书。

我忘不了，在烟台某中学多媒体教学大厅，她怯生生走到我面前说“老师，我得了第一”时，我激动得差点把她抱起来时的情景；我忘不了，他们以一个班成立的足球队，首先洞开了从全校几百人选拔出来的球队的大门时，我在场外蹦跳起来，嗷嗷叫时的情形……

我也忘不了，他们犯了过错，被我慢条斯理地训诫得泣不成声；我还忘不了，他们以无心之过，触了我的霉头，让我神经失常般暴跳如雷，咆哮起来像是山崩地裂时候的小心翼翼时的表情……

在我的羽翼下，四年里，他们一直都是全校最优秀的团体：最具活力、最守规矩。

“老师，是您让我们知道，原来上体育课竟然如此辛苦。”

“老师，是您让我们懂得，有太多的事无论如何做不得。”

是啊，四年里，我想尽一切办法，持续不断地监督他们跑步，我喜欢看他们的形体更完美。记得在初三历史、生物结业考试时，前来监考的我曾经的同事曾很吃惊地问我：“为什么你带的学生，个个身材长得这么好？”我戏谑道：“靠海，他们海货吃得好。”

我曾亲自教他们打篮球，学健走，学跑步，练队列，做体操；教他们叠被子，摆拖鞋，洗袜子；教育他们饭菜必须吃干净，决不允许有一丁点儿浪费……

如今，他们长大了。

再过三个星期，中考将如约而至，他们将不得不面对他们人生的第一次大考，不免又忧心忡忡起来。我担心他们压力太重，会吃不消，害怕他们发挥失常，会伤心难过……想到中考之后，排列着整齐桌凳的教室，就会立刻空荡起来，真有些不舍。他们将带着我的希望继续前行，也一并带走了我四年来倾注的所有的心血。

孩子们，我必须变老。

唯有我的老去，你们才能真正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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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说明：都别绷着了，适当……

照片编号：IMG3_20200618_180406

照片说明：老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

2020年6月18日夜 于学校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