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曲阜（08）

图文/韦步峰

 [照片说明：曲阜师范大学校门口。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161452]

我又叹一口气，摇摇头收起相机，低头使劲盯着脚下几乎全由石板和青砖铺成的路面，一路躲避着纷至沓来的游人，专拣僻静之处，很快出了弘道门。

游人的数量，似乎并没有因为天色渐晚而减少，熙攘的人流之中，依旧有欢蹦乱跳的孩童，还有步履蹒跚、头发花白的老人，甚至还有的老人坐了轮椅，由家人推着，神色里也还带着如饥似渴的神情。

我这才搞明白，很多门前石阶的两边那一律向下弯曲的拱形踏板，原来是为供轮椅通过而临时搭建（明显不是孔庙最先的设施）。

——确实很人性化，这在其他景点并不多见。

过了石桥，在桥南的广场上，我又向前绕了一个大圈，才转向当初进庙时通过的那个桥头。远远地，见妻做在一个石墩上，正转身朝着弘道门的位置，伸长了脖子不断眺望，直至果真见到我的出现，像是有些吃惊地站了起来，须臾间便释然道：

“里面的东西多么？你都看完了？……”

“很多，”我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只是太晚了，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甚至不少地方连到都没有到过，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着急，就草草了事地出来了。”

“依我看，咱们还是住下吧——反正通票也不过期，大不了明天再来仔细看，你说呢？”

想想也是，旅游本是休闲之举，非要匆匆忙忙赶时间，像掏了一把火似的，也实在失去了旅游的初衷；更何况，自打从泰山上下来，妻的精力明显不济，原本消瘦了许多的脸庞，也因为昨晚睡眠不足而越发泛出疲倦和颓废的颜色。

“嗯……好吧，不走了！”我长长喘一口气，想军事指挥官下达了总攻的命令，朗声说道。可话刚说完，喉咙里便不由自主地发出“哎呦——咝——”的喊叫。——脚掌和小腿肚一阵钻心得疼。

我本想摆一个二郎腿的姿势，做专心歇息状，不成想右腿抬到半空竟然再也抬不动，眼看就要跌落，幸亏借助了手臂的力量才终于搭上左腿。

我环顾四周，见桥面上、河道旁、牌坊下面到处都是人，他们似乎都在畅快地品味着国庆出游的雅兴，便终于放心似的从随身挎包里取出手机，敏捷地除去夹在上面的变焦镜头，待收纳、装兜等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又重新打开手机导航里的地图，点击“搜索附近—酒店”，“哗啦”一下出现了一大片酒店的名字。

我很快选中了距景区不足200米的一家“尚客优快捷酒店”。

“下一步怎么办？”妻见我酒店找得麻利，很干脆，就很放心地问道。

我一面继续摆弄着手机，一面有些似乎心不在焉地说道：“嗯……为了方便，咱总得把车开到酒店。”

“能确保有地方停车？”

我笑了，抬头正色道：“酒店，肯定提供停车场，要不然怎么招揽顾客。”

——这两天来的“急行军”，还真是饱尝停车不便之苦，想不到旅游季里的景区周围，停车竟艰难到简直毫无立锥之地的程度，真是始料未及，真能为此操碎了心。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拿车啊。”

“等会儿，”我摆摆手，马上从地图上找到酒店的电话，拨了出去，“我先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已经客满——这酒店太靠近景区。”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尽管她的说辞明显带着机械应对的成分，但的确给了我颗“定心丸”——“有房间”。

我的一直像是长了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仿佛一直急速飞驰的汽车，终于放慢了速度，安然而有些悠闲了。

夕阳正在半空，但弥散开来的雾霾，早将其模糊起来，显出灰蒙蒙的一片。此地深入内陆腹地，全不如沿海一带的只需海风一吹，冷空气一来，灰尘便荡然无存，很快呈现出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了。

忽然很想我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乡了，尽管没有眼前这么厚重的历史遗迹，也不会因此而笼络到全省乃至全国甚至海外游人的光顾，但她有明丽的山水，更有沁人心脾的清风所带来的清凉，还有红花绿草和松软的泥土时常飘散出来的芳醇。还有道路的整洁，更有雄壮的海。

海浪声声，足能够荡涤最顽劣的阴霾；行走在整洁的公路上，心情也会时常唱起快活的歌。

而今，我奔袭几百公里，倏然置身在背负了几千年儒家文化盛名的曲阜，来瞻仰，来亲临，都不如只是为了了却多年来盲从了别人的一个愿望。

亲临，又能代表什么？徒增现身说法的勇气，就真的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非要耗神费力，乐此不彼？

瞻仰，又能领悟到什么？无非是沉默不语就连自己年龄都全然无从考究的古柏和完全属于后来修补上去的雕塑、仿制出来的家具，陈列起来，就能重回昨日，去找寻到失却了几千年的纯朴民风和悠久文明？

伟大的孔子，不朽的儒家文化，一个过客的到此，他怀着好奇和虔诚，也带着仓促与傲慢，在终于知道不可能凝神谛听高妙的教诲，更不可能撷取儒家的精髓，也只能匆匆而来，又将匆匆而别。

我听不到你诵读诗文的音调，感受不到音韵和谐所创造出来的绕梁余音；只有一如往昔般颜色的青烟，仿佛也能缥缈出跨越千里的缠绵，只是附加了商业利益，让这青烟失去了萦绕的活力，变得越发沉重了。

“等车来了我就喊你们了！”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挡住了正要上车的妻。

“这不是你们派来的车吗？”妻顿时有些困惑。

“是，但不是你们要坐的车，这是去火车站接游客的。”

“哦……”

我并没有在意，从“万仞宫墙”到旅游汽车停靠的站点这么长的距离，竟然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回望那灰白相间的古城墙，只显出局部齐整的模样。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我们的车果然来了，在只载了三五个乘客之后，一路朝旅游车站相反的方向驶去。

“快看，”坐我对面的妻朝我奋力招手，“曲师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