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夕阳

图、文/韦步峰 

VIVO Y79 A拍摄于海边某渔家乐酒店（编号：IMG_20180604_183908）

很意外，透过这搭建在四十多年前就修建好了的池塘边上的简易房间的窗户，我看到了西天闪着耀眼的橘红色的夕阳。

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忙不迭地掏出手机，将眼前的窗户“呼”地一下推开。双手擎出窗外，满心期望，迫不及待地微调着手机的角度。“咔嚓”、“咔嚓”，手机的电子快门响过之后，我的心才略略有些满足。

不见这家乡的夕阳，已经很久。

——尽管我回家的次数并不少，但在家乡能待到夕阳西下的机会毕竟很少。最经常的返乡模式，是在与老人吃过午饭后不久，便找来众多借口，急火火地踏上归程。即便偶有在老家待的时间稍长，真要在黄昏时启程，也多半忙着驱车赶路，将大部分精力倾注到画着虚线和实线的路面，以及挂在半空中的指示牌和信号灯上，神情悠闲起来，想要领略风景，也往往只是路边的建筑和葱郁的树林挤进我的眼睑，更何况，我的归程路线大部向东，这夕阳便注定被遗落在身后了。

我的身后，依然欢声笑语，是一同来此休闲的朋友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一律操着家乡的口音，话语声娓娓而来，就更为这眼前的夕阳平添了几多亲切。

我坚信，眼前这夕阳，与从我家西山窗望出去所见到的，别无二致，但后者绝对少了这泛着粼粼波光的水，冒出葱郁颜色的绿乃至更远处，横亘起来的山的轮廓……而这些，是家乡特有的风物；也只有在它们的陪伴下，这夕阳才显得更亲切，更有活力，也就更有温度。

小时候，家乡的山山水水，绝大多数都留下过我飞快的脚步和欢快的呼唤。夏日里的蛙声和蝉鸣，常令我和小伙伴们兴奋异常。不惜冒着烈日，高高擎着长竹竿，一棵树挨着一棵树地，去繁枝密叶中找寻蝉的踪迹。踩着水边松软的淤泥，去张望青蛙的栖身之所，“咕——呱——”， 找到了，还要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受了意外惊吓的蛙们便“噗通”、“噗通”跳进水里，只把一群顽童丢在池塘边，任他们欢声雀跃……也曾因此肩膀被晒破皮，不理，过几天就好了；脚板被藏匿在泥土中的贝壳、碎玻璃划得鲜血直冒，还是不理，用力挤一挤伤口，再涂上荠荠菜的汁液，说是能消毒。

秋日里的田野，铺满丰收的颜色。田间小路上，有我们满心惬意的快活身影，往往学了老农的模样，也要在扛在肩膀的锄把上，挑一只绵条编成的篓子，手臂大幅度摆动起来，篓子和锄头就都跟着晃动起来，俨然经验老道的老农的模样，还要将眉头紧蹙几下，装一个小大人的冠模出来。

……

长大后，我告别这夕阳，走向我求学和工作的地方，一口气耗费掉了三十年。三十年里，我曾在坎坷中跌倒，也在成功的时刻面露喜色；曾遭遇过风雨的栉沐，感慨人生的艰难，也曾把酒临风，壮怀激烈地赞美过生活……但这夕阳，三十年来依然如旧，依然将她那橘红色的光，日复一日地洒向家乡的山山水水，把那里的角角落落，都染上轻柔的黄色光亮，让它们齐刷刷投射出诗意的颜色。

——乐此不彼。

家乡的夕阳啊，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到你的身旁，守着眼前熟悉的山山水水，回忆我行走世界所认识的人和所走过的路……

“有什么好看的，一方水池而已；想吃鱼，找时间来钓啊——”房间的主人终于喊过话来。

我略一愣怔，立刻回过神，满心欢喜地道一声“好”。然后拉上窗户，转身落座。然而在跟他们寒暄几句之后，我的视线，又不知不觉透出那窗子去了。

2018-06-06 09:39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