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100·蠢动（08）

文/韦步峰

“净在这乱说——守着小马哥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笑话？！”刘青山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层异常明显的鄙夷的神色，且鄙夷间似乎正隐藏着不愿显露的尴尬，转瞬即逝。

小马哥，是包主任带来的在卫生局工作的一个科长，曾是首批驻香港部队战士，跟我同年同月出生却小我七天，但比刘青山大四岁。小马哥和包主任是关系不错的网友，经常厮磨在一起，虽还分彼此但也毕竟很默契。

满座也只有小马哥是同事之外的人，但他丝毫不将自己视为外人的行事风格很有亲和力，见刘青山提到他，他将用筷子夹了的一块糖醋里脊咬在嘴里后，放下筷子的当口便嚼烂咽了下去，就很快说道：“没事，没事，我怎么敢笑我的韦哥，借给我十个胆，我也还是不敢，哈哈……”

“哈哈哈……韦哥？伟哥吧，伟哥很猛的哦。”坐在小马哥旁边的包主任接过话，用了笑得很痛快的那种表情随声附和道。

“该叫做老万吧，啊？哈哈哈……哈哈哈……”才几句话，刘青山就又接了过去。

刘青山嘴里的“老万”即万艾可，教英语的他是学校里最早引入伟哥的英文名的人，故常以此自矜，时不时如数家珍般倒腾出来，博众人一笑。

果然，众人都跟着哈哈笑起来，就连不知所以然的小马哥，也终于凭借他机敏的大脑，很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也就跟着笑，且笑得更是爽朗无比，仿佛方才的搞笑言语，正出自他之口。

我不太喜欢这种玩笑，最直接的原因，显然是因为刘青山将开涮的矛头指向了我。

然而在我的潜意识里，似乎在第一次听刘青山殷殷呼唤“万艾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附庸风雅——即便是真的获悉了一个别人都不曾知道的新词，或者说他得了教英语便利条件的先机，早别人几天知道个不伦不类的药物名称，也大可不必咬住不放，经常拿出来炫耀，仿佛多年奋斗不止的淘金人，于很意外时忽然挖到了硕大的狗头金。

“是不是啊，韦哥——哦，不对，万先生？”大概深受周围环境的熏染，也或者几两白酒已然下肚，正刺激得神经逐渐进入亢奋阶段，刘青山竟然笑眯眯地把玩笑的方向彻底朝向我。

我的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又很快，这种不舒服终于化作了不满，直至成为了愤怒。

——我最烦的就是毫无原则地拿别人逗乐，取笑，将自己所为的欢乐完全建立在别人的心理痛苦的基础上，实在有些可恶。

“呵呵，”我忽地又抓过酒杯，将里面剩下的原本约定好的需用三口喝掉的酒，一扬脖，又喝光了，然后擎着喝干净了的酒杯，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连菜都没夹，特意做了一个很稳妥的放置动作把酒杯放下，清了清嗓子后说道，“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紧咬住让阴茎勃起的药物名称说个不停？能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其性功出了问题，非要接住药物才获取快感不可……”

话未说完就被刘青山快速打断：“切！那恁才性功能不足呢！——哎，我们杯子里都有酒，你……怎么办？”

“应该问你们怎么办才对，我刚才不是喝了吗？”

“自己喝了可不算——这杯酒是孙主任领的，对吧，怎么能够不听从号令，服从指挥，自己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呢！——你总是我行我素，连喝个酒都搞得跟别人步调不一致，这怎么能行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还真有几声附和的，只见掌管初三工作的姜主任脸笑得像一朵菊花，立刻高声嚷道：“对，搞个人主义坚决不行——让他补上，哈哈哈……对，补上！”

“对，对，对……”小马哥也跟着起哄。

“补多少？”我问。

“补成跟我们剩下的一样呗——还用问嘛？”

“那我喝掉的那些，怎么算？”

“那是你自己抢着喝下去的，应该属于违规情况下的举动，不算了，你就补上就行了……”

“好，”我一把抓过白酒瓶，摇晃了几下，见所剩无几，便抽身下了座位，去到门旁边的酒柜上，取一下一瓶未开封的白酒，“不如这样吧，我倒满，你们也满上，如何？”

“啊呀，快行了吧窎（窎，胶东方言，原本专指男人的阳具，但用在此处，其语义相当于感叹词，并无实意），想喝多少酒啊，”大概是刘青山见势不妙，便连忙制止道，“注意一下我们的形象，难道都喝醉了，出了这酒店的门，让人看到我们的醉态就好了？”

“好，说得好！”我立刻站了起来——手里依然攥着那新抓来的白酒瓶。

“这么样吧，老韦自己喝下去的那些，算一口的量，再给他补上两口的量，大家说如何？”

“行吧，老韦吃点亏就吃点吧……”

“那不行，”我说，“既然大家如此明察秋毫，既然有人如此斤斤计较，那我总得做出一些让步，否则我们还怎么围坐在一起友好地喝酒，融洽地说话了呢？”

“快行了吧窎，要不你用啤酒补吧……”

“也就是说你们喝剩下的两口的时候，我补两杯啤酒？”

“行！就这么定……”

“那不行！”我说，“这是严重违反我们喝酒前定下来的白、啤酒一比二（两瓶）的规矩，这怎么行呢！”

“象征性地意思一下就行了呗，大家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呢！”

“是吗？”我反问道，“定下来的规矩，你们几个改了行，我改了便是违规——我倒想问问，方才孙主任领是怎么领的这个酒来？”

“我祝老韦身体健康，早早将失去的血补回来。”

“对啊，既然主旨是我，那我先大家一步干了，大家非但不认为是我在‘先干为敬’，反而……”

“哈哈哈，”刘青山马上接过话，“算了，老韦不喝就不喝吧，我们也一块撵上吧。”（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