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93·蠢动（01）

文/韦步峰

晚饭后临时起兴，我一改由餐厅直接去自己宿舍，做晚饭后的简单洗漱的惯例，而是在经过我的单人宿舍时并没左拐，而是在旗杆下面的十字路口直接右拐，绕道去了学生宿舍区。

进了最前排平房中间那过道，刚正身向西，老远就听到有嬉闹声，正频频窜出宿舍，先经由最西面的红砖墙的平拖着南推，持续活跃着的声波，紧接着跟后面传来的纠缠在一起，成为汹涌的一片，又被隐藏在小树林南端的院墙的反复折射，最终成为宛若波浪的阵势，一阵阵喧腾起来。

我立刻有些惊愕：这声音，分明是从我的学生宿舍那里传来的……难道？难道一向被我引以为骄傲的我的那些学生们，此刻正在毫不避讳地上演一出“大闹天宫”的好戏？

——这也太有些过分了吧。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怎么说，他们也是知道我今晚值班——搞这么一出，是在向谁示威的吗？

我三步变作两步行，才几个跃进，我就站在了最西头那男生宿舍门口外面……

正对着宿舍门口，果然有正在肆意疯闹着的三四个人。

只见体育委员Dashing手拿笤帚，正努力将胳膊伸出去，直接将笤帚最宽阔的部分，架在了数学课代表Soar的头顶；Soar伸右臂遮住头部，以免被笤帚袭扰，而出其左臂，正朝Dashing做着出拳击打的武术动作，且还将左腿前伸成弓步姿势，很有些练家子的派头；而站在Soar身后的Eboy，正拎着一把深绿色塑料短把水舀子，在张牙舞爪一番之后，竟也将水舀子停在半空，做泰山压顶状……

我看不出Eboy是站在对阵的双发的那一边，只越发感觉到他那么单薄的身形，竟也能如此煞有介事地摆出一个Posture，确实滑稽得有些可笑。

——这样的架势，也能呜呜喳喳地派上用场？

Dashing眼尖，在我人影一闪站在他们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我的出现，就立刻开始收手，正将笤帚抽回放下，一面又忙不迭地转身，还将舌头吐出老长，显出很尴尬，也是很无奈的神色。而背对着门口的Soar和Eboy全全然不知大祸临头，见Dashing忽然示弱，便立刻抓住这难得的“战机”，一边跳跃着一边喊道：“来啊，来啊，有本事你继续进攻！你不是很威猛，你不是很有派的吗？来啊……”

Soar和Eboy是最终意识到危险，绝对得益于Wisdom向他俩做出的暗示。Wisdom很直接，见到我，“老师来了”几个字，立刻脱口而出。

好，四个人！

——还拿着武器，在排演华山论剑！

我没动声色，依旧远远而静静地站在宿舍门口。视线在他们四个的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几下，见他们着实羞愧得无地自容，才终于说道：“Dashing，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感觉像是正在搞武林比武，非要决出个武林盟主不可的态势呢！继续，我好像还没看到有结果产生……正如Soar刚才反复说过的，‘来啊’！”

没有参与到他们四个玩闹阵营中的几个人，见我说话的音调并不是意味着准备发火，也便立刻凑上来，纷纷指着已经立在宿舍当中呆若木鸡的四个人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哈……武林盟主……哈哈，哈哈，哈哈……我看成宿舍狗熊了吧……”

学生的嘴巴，总是最活跃的，而且他们也往往最喜欢落井下石。

——眼见着有同学因做坏事被老师逮住，他们便立刻做出幸灾乐祸的姿态，绝对转而讽刺挖苦时运不济被逮个正着者，像极了鸡群里，那些跟在鸡老大后面对弱小者喙啄嘴伐帮凶者的神色。

看看眼前这令人捧腹的阵势，有呆若寒蝉者，有肆意捧腹者，更有面色红得甚至发紫了的无地自容者，我禁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我竟然没有直抒胸臆！

我这一笑，就立刻犯了一个错误——还真蹈了“先生小笑学生大笑，先生若大笑学生必定狂笑”的“金科玉律”，一时场面有些失控。

我索性不去干预，任由他们笑了好一阵。终于见他们笑得差不多，肇事者也终于耷拉着脑袋主动朝我“投案自首”，我才强忍着笑，问道：

“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拿笤帚扫床底下的泥，Soar非要阻拦，而且还跳着高弹了我的眼脸盖（‘眼脸盖’，胶东方言，意即‘天灵盖’），我就跟他疯了起来……”

“Eboy和Wisdom什么情况，好像他俩也加入到你们的比武之中了呢！”我又问。

“我也不知道他俩怎么也凑凑进来，刚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他俩什么事……” Dashing又接了我的话，转头对Eboy和Wisdom问，“老师问你俩呢，你俩忙活什么……”

真是搞笑，看看我再也无法板起脸孔来训斥他们，索性先将他们打发走，等会儿在办公室里处理比较妥当，想到这，我对他们四个说道：“这样吧，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刚才做错事了的话，赶紧回教室写检查，待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希望见到你们写好的检查，能够放在我的桌子上。但如果有谁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我到希望我回办公室的时候，能看到他站在我的办工桌旁边等我……”

“好好好，……” Dashing显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连声说道。

“有错，有错，我们写检查……” Soar的脸上也丢掉了拘谨，转而又呈现出最常见的顽皮。

“快走啊，磨磨蹭蹭个什么劲儿……”

——很明显，这是Wisdom在抱怨Eboy，让其快走的声音。

我并没有要严肃处理他们四人疯闹的打算，在回宿舍洗漱完毕，慢吞吞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四份检查就已经规规矩矩地放在我的办工作上了，而且最上面的一份，还用了我桌上的镇纸压住了，显得很是齐整。

没什么大不了，顽皮是他们的天性。

整天介管束着他们像一群老成的小老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心里暗暗地想道。（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