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82·持宠（09）

文/韦步峰

看到Ordinary眼睛里又充盈着晶亮的泪光，我便减缓了语速：“是啊，我完全可以做到像上面要求的那样，不打你们，更可以做到向其他老师那样，对你们所犯的错误，所有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我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将教育仅仅当成是一项养家糊口的工作，每天做完该做的工作就万事大吉；我更可以像某些人一样，动用我的权力和社会关系，彻底避开有学生出现的工作，不跟学生‘面对面’，做一些无足轻重类的工作……我的工资不会因此少一分钱，而且，或许我可以因此多活好多年——谁都知道，跟学生饥肠饿肚是一定会上火的，而上火必定折寿。

“但我不会那么去做，因为我是我，别人是别人——在我看来，我的学生都是我的孩子，倒过来说，作为父亲的我，怎么管教我自己的儿子，就会怎么管教我教的学生，这就是我的秉性，这就是我区别于他人而凸显属于我的特质的根本原因。值得庆幸的是，我所教过的学生的家长，没有一个像报纸、电视台和网络上报到的那些人一样，跟教师死磕，到最后终于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破坏了教育环境，更贻误了对孩子的教育。你们的家长是明智的，这样明智的家长也注定会教育出明智的学生，正如我的特立独行，也一定会教育出跟别人迥然不同的学生。

“所以，你们不但不需要有任何的忌惮，恰恰相反，你们应该珍惜有我这样不惧世俗不顾当前教育环境险恶的人当你们的老师，也唯有像我一样，拿你们当自己孩子，把你们的发展与我的个人生活紧密相连的人，才能将你们真正培养成才——你们可以偷着乐，因为你们真应了民间常说的‘哪辈子丢来的福报’的话了。”

“表面上看，我对你们横眉怒对，我对你们苛刻严厉，你们或许会感到正处在水深火热，甚至有同学可能会抱怨遇见我自己真没福气——多希望找一名‘好说话’的老师。这样的心理，我也理解，毕竟你们还是不太懂事孩子。对此，我也有很深刻的体会。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是二年级下学期，好像学校组织什么名目的知识竞赛，我们全班被分在两个由不同老师监考的考场里参加测试。考语文的时候，我记得有一道‘根据拼音默写词汇’的题，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样的题一般都是由监考老师读，学生根据老师所读的音来猜测要写的字——很有点像现在的英语听力测试。之所以对那次考试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是因为其中有一个词，两个考场的监考老师读得并不一样。

“——当时教我们的老师，多数都是并没有受过很正规教育的民办教师，他们的汉语拼音掌握得也并不怎么好，在很多字的读音上存在差别。我所在的那个考场‘花蕊’一词的默写，几乎全军覆没。而在另一个考场的同学，考完之后都很兴奋，因为监考老师直接在自己反复读过终于找不到感觉之后，就干脆的黑板上写下了这个词；我们考场却没有这样的待遇，监考老师很严厉，绝不允许我们提出任何问题，但他误把‘花蕊’的音读成了‘花蕾’。我考试结束后看到另一个考场的同学那兴奋的表情，也感到很失落，甚至抱怨我为什么不能在那个考场而非要在这个倒霉的考场呢？

“后来，也正是因为那次考试之后，我才不自觉地重视了汉语拼音的学习，而且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我极少读错字，也对一些容易读错字音的字格外在意。你们说说看，若不是我当年遭遇那名很严厉的老师，便没有我现在的在汉字读音方面的自豪感——我真应该好好谢谢那名我甚至连他的名姓都不曾记得的严厉的老师。这便是很多学生家长都愿意找一个严一些的老师教自己的孩子的理由。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我，正是最严厉的那种，我前面说过，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还要表现出抱怨或者倒霉的心思呢？

“——严格意义上讲，你们现在正在被严厉认真呵护，也可以说是被严厉在宠爱，是享福。而你们却非要将这宠爱当成是遭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是啊！”Ordinary急得一跺脚，“我没有抱怨，只是害怕你嘛……”

“那你们说说吧，行得正做得正，缘何就要害怕呢？——没有无缘无故的害怕呢。”

“老师，”还是Ordinary，她用力眨了眨眼，又用力吸了几口气，“我们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Ordinary咬了几下嘴唇，又转头看了一眼Jade——但Jade并没有敢去回应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在你讲课的时候说闲话了……”

“很好！”我双臂放下来，绕过办公桌角，拉出椅子坐了上去，双臂又交叉环抱在胸前，“能承认错误就是进步——这样吧，我不问你们之间说了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们铭记一条：真正懂得学习重要，会学习的学生，是不会放过课堂上老师讲课的每一秒钟的。也只有此，才是学习好的最致胜的法宝。”

停了一会儿，见二人并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反映，我便更加爽快起来：“既然你们能够自己认识到错误，这也是一种进步；既然如此，你们回去吧！”

“啊？”一直没说话的Jade忽然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我。

“怎么？见我没训你们，感觉不过瘾，那我就接着说——”

“啊——不，不，不……” Jade连忙一边摆手一边拒绝，“那……我和Ordinary回去了——老师再见！”

望着他们夺路而逃的样子，我忽然心生一种幸福感。

——在不经意间，我的学生已经在长大。这种幸福感，也只有热心学生教育的人才能够真正体验到。（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