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51·陪伴（01）

文/韦步峰

“本学期，不安排学生军训了吗？”在教学楼中厅，我遇见了业务副校长。

他笑了，尽管很不自然，显得有些无能为力的样子，但他还是给了我“怎么训”的提问和“你们各级部自行决定吧”的答复。

想想都觉得好笑，堂堂一所各部门绝对齐整的学校，竟然连正常的工作都铺不开了。不过也完全可以理解，就连他安排给教师的工作，都有被教师驳回的情况发生，倘若再安排几乎所有班主任都不愿意劳神费力的军训，再遇到抵制，颜面就真的不保了。

我摇摇头，借故走开了。

但在结束与他的临时交谈之前，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初一准备插空训一下。”

尽管只有三十一个人，但绝对是全校所有教学班中，人数最多的。

我将他们拉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上，不分男女，先依据个头的高矮，排成了一列长长的队伍；再利用“一、二”报数的方式，一队变两队；如法炮制，两队变成四队。

“向右——看——齐！”

一张张活泼的小脸，齐刷刷地闪现在我眼前了。

“这几天，我将训练大家如何站队，规范齐步走、跑步走等各项队列动作……”我扫视全班，他们也在齐刷刷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对这些动作的名称，大家都很熟悉，但具体到各动作要领，尽管大家已经做了好多年——甚至，从幼儿园的时候开始，大家就站队，跑步——但未必真正知道，通过刚才的看齐，我就已经感觉到，大家缺少规范意识，或者说，对动作要领，根本不知道。

“比如大家最熟悉的‘向右看齐’这个动作，它的要领是：当听到动令‘齐’——‘向右’和‘看’是预令，做出明确提示——发出后，立刻向右转头，转动到再也不能转了的位置，同时尽量将眼球向右移动到再也不能移动的，能够看清东西的程度，而且转头时要保持不歪不斜地竖直着转——大家看我做！”

我自己给自己喊着看齐的口令，接连做了三次：“我刚才做向右看齐动作时，还有一项要求，我没说，不知道大家看出来了没有？”

他们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有些吃惊的样子望着我，没有一个人走神。

“我在转头的时候，快不快呢？”

“快！”

“对，看齐的时候，不单单是向右，向左看齐也是一样，除了要保证动作做到位，还要做到迅速，不能拖泥带水——无论何种动作，都是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做，太慢和太快，都会造成不整齐的情况发生，所以，我们强调的快，是全班同学一致的快。那么光迅速地转头就行了吗？显然不是，我们做的动作是看齐，那么不齐，该如何做呢？还有，怎么才叫做看齐了呢？这里面大有学问。”

那些小眼睛闪着亮光，充满好奇的神色，仿佛都在听着离奇古怪的童话，专著的表情，忽然令我感动。

“当所有人都一起向右看齐的时候，队伍之中的每一个人，出了每列不需要转头的排头，其他人向右看到的，并不是上一个同学的鼻子，而只是脸腮，倘若看到不止一个脸腮，那就说明自己站立的位置，太靠前了；相反，看不到脸腮，只是看到了上一个同学的耳朵甚至后脑勺，那说明自己站立的位置——”

“靠后了！”

“说得对极了！”我朝他们挑出一个大拇指，“出现靠前、靠后的情况，该做如何调整呢？有同学会说，靠前了向后移动，靠后了就往前移动呗，那么，怎么移动呢？是这样——”

我立刻双腿绷直，提起脚后跟，用脚掌在地面上快速地做着前后移动的动作：“大家看到了吧？跟我做一遍——”

他们照着我的样子做了，而且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表情。

“大家做得很认真，但效果不是很好。为什么呢？”

“？”

“那是因为，大家还没学会立正的姿势，导致前后移动的时候，没有力量感，动作不规范，不准备……”

很陶醉，我看着他们天真的模样。

从开学到现在，随着跟他们一天天深入地接触，我越来越喜欢上了他们。他们并不是此前外界所传言的那样，都是一些被人捡剩下的学生，都是一些没有进取心的孩子。

即便他们的学生成绩真的不好，但那又如何呢？难道孩子读书，眼里就应该只有学习成绩？

当然有比学习成绩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整整一节课，我耐心地教他们立正、看齐、稍息、蹲下等几个动作，一路走下来，看看他们也都掌握得差不多了。我抬头看看天空，火热的太阳正在头顶，再看看他们的小脸，有不少已经渗出涔涔的汗珠。

“同学们，今天我们就暂时训练到这里吧，下一次训练的时候，在教大家新动作之前，我要检查今天所学的，希望大家闲余时间，多琢磨琢磨，暂时没有掌握的动作的，用不着心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啊，有的是时间，如果期间事关我的人事变动不会发生，那么，我有理由，也有能力，更有愿望，陪着他们度过四年的初中时光。

看着他们解散后，欢蹦乱跳的样子，我站立在原地，久久地不肯离开。

我已经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在我正式退休之前，他们或许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吧。（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