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满座（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346

文/韦步峰

其实我并不知道电影《泰坦尼克号》的看点究竟在哪里，但抱着VCD的感觉早已让我的性情攀升到可以忘记一切，超乎寻常地，浸淫在喜悦的境地，久久地，不肯舍弃。

不管电影情节如何曲折惊险感人，不管那艘邮轮的建造规模如何宏大豪华，还是沉船场面如何震撼如何刺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够让那三张光碟播放出来，能够自己亲自操控电影的播放，这感觉是惬意的。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将VCD机取出来，与电视机连在一起之后，开仓、放碟、播放……从未操控过VCD机的我，竟然可以将这几个动作比划得犹如行云流水，流畅自如。

运行、读碟、信号输出，那VCD机也仿佛在我期盼的眼神里，忽地有了灵性，看着播放数字的开始行进，我的一直绷紧的神经，约略可以轻松一些，等到碟片信号终于在我家的电视机上呈现出音画，我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下来，深深喘一口气，擦擦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汗滴。

“把家里收拾一下，晚上会有几个人来看电影……”我对小唐说。

当天的晚饭，我们吃得特别早，饭后还将家里没有收拾完的卫生快速收尾。

天还没有擦黑，家属院里就已经在陆续上人了——不用问，他们都是来我家的。

“什么时候开始放电影？”有人问我。

“再等会儿吧，也许还有想来的人，没吃晚饭呢——反正今晚就这一部电影，早晚都是一部，不着急。”我看看西天的夕阳，再看看手表，揣摩着说道。

“你去喊校长两口子一声吧，”小唐从屋里出来，走近我，贴在耳边说道，“不放声，不好。”

对，那天他就知道这件事了，如今希望——至少当时他表现出相当浓厚的兴趣——成为现实，当然应该吱声。

果不其然，当我敲了校长家的铁门，告知今晚要放电影的时候，王姨一脸的兴奋，回头朝已经站在正间门口的孙校长喊：“快点，去小韦家看电影了！”

——看来昨天孙校长对电影感兴趣的事，是真的，并不是借故埋汰我，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终于耐不住大伙的一致请求，在孙校长两口子来了之后，便决定开始播放了。

当闪着探照灯的二十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的图标冉冉升起，聚集在屋子里的众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忽然之间，我很有一种电影播映员的自豪感。

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地看到在村子里放电影那人的神态。只见一盘片子放完，他先关上投射灯，拽着片尾使劲拉几把，片盘就快速旋转起来；等到片尾全脱离，他用手摁住依旧在旋转的盘片，拨开机关，取下已经空出来的盘片；再转身从箱子里取出缠绕得很满的新盘，挂在电影机的前臂上。这个时候的他，神态安闲得似神仙，往往很优雅，往往很沉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平铺在他的面前，只要他轻轻动动手，就可以捋去褶皱……

依旧在旋转的主动轮，终于将全部片尾缠绕完毕，放映员才关闭走片马达，掀开镜头，将新片头卡到齿轮上之后，沿着片子都过放映机的轨道走一阵，最后将片头缠绕到电影机后臂已经挂上去的空盘上。开走片马达，看看图像接近镜头，打开投射灯，观众的视线，就重又被吸引到远处的银幕上去了……

等我长大，要是能等当一名电影播映员就好了，很小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梦想。直至后来，村子里在县电视台工作的人，利用职务的便利，在村电影放映场上同时开了四块彩电，播放香港武打片时的神定气闲而又豪迈的表情，我很懂得。

《泰坦尼克号》播放了半个多小时，我家里还在陆续上人。渐渐地，我粗略一数，卧室里，高高低低，已经有26张朝向电视的脸，在专注，在凝神。

——这并不包括因嫌拥挤，只能在卧室房门外面，陪我站着的人。（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