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然自若（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53

文/韦步峰

等我出到门外，老于又跟出来：“去了医院，代我问你妈妈好，更不要将你回来遇到的这件事告诉小唐——她现在尤其不能生气。”

“没什么，”我停了一阵，接着又坦然道，“能有什么，我压根就没当回事，既然他不在乎别人，别人更不会在意他的感受。不过，我还真觉得他拿学校的制度说事——说什么制定的制度是面向全体，不能有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搞特殊之类的话，是一种对制度的强奸——学校制度，成了他玩弄权术的拐杖，更成了他打压别人的武器——我当自己是被肏的哑巴了。”

“哈哈哈，”老于笑出声音来了，但他又猛然意识到什么，看看四周，朝我擎起一个大拇指，压低了声音，“厉害啊，小韦，你这话说得太经典，太老练了！”

“老练？”本想匆匆下楼赶往医院的我，又忽地停在原地，歪头问。

“好了，好了，赶紧去你的医院吧，他再问起来，我就拿你写的请假条给他看……”

“别岔开话题，老于，我怎么老练了！”

“你说自己是哑巴，对吧，那他是啥？”老于说完，没等我的笑声停下来，就抿着嘴回到办公室去了。

胶东，有一句调侃用的俗语：哑巴被驴肏了。意思说，哑巴被驴子糟蹋而遭遇的痛苦，嘴里说不出。

我甚至是哼着小曲下了楼，经过教导处的时候，看到王干事正从我之前的位子上朝我看过来。

我挥一挥手，扬长而去。

“都打了催生针了，还没生……”妈妈见到我，急切切地说。

我离开医院之后，小唐的羊水就破了。进了手术室，很长时间没有生下来，又给打了催生针，正在等。

为了万无一失，妈妈甚至找了熟人——产科护士长，我们本村。

她个子不高，略胖，但面容慈祥，时常过来安慰心急如焚的妈妈，说是不要着急，会母子平安的。

我是男人，进不得产房。能进去的，只有妈妈。妈妈从产房出来的时候，眼睛哭得通红。

“怎么了？”我连忙问。

“没什么，还是没有生下来，”妈妈在产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叹一口气，“做女人，真辛苦……”

“到底怎么了？没事吧？”我接连发问，真想冲进去看个究竟。

“太遭罪了……”

产房里大呼小叫的声音，总是接连传来，那是产妇在喊叫。

暂时的安静，更加令我不安起来，急不可耐的我，总往护士办公室里跑，想问些具体的情况，但又无从问起。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大概看出了我的心事，笑盈盈地安慰我：“没事的，都这样——看样子，很快就生下来了。”

说得轻巧，你对这样的情况整天介司空见惯，当然沉静到可以是麻木的境地。心里想，但我嘴上还是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之后，在产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时不时，还踮起脚跟，朝走廊尽头那几间关着门，根本望不进去的房间里眺望几眼。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一上午，先后有四个女婴降生。

我的孩子，是男还是女呢？我只能问自己，妈妈就在身边，但我不想去问她。

“怎么生的都是闺女。”妈妈终于憋不住，自言自语。

“女孩子就挺好，我喜欢女孩子。”

“你胡说什么！”妈妈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很多不满了，“如今都是一个孩子，没个儿子怎么行。

“没儿子怎么就不行了，你怎么还是旧社会养儿养老的旧意识。”长时间的憋闷，似乎终于让我找到了发泄的话题。

“好好好，”妈妈说，“我不跟你争，这也不是争的事儿，你等着看吧，一定是个孙子。”

“唐佳，唐佳的家属在吗？”远处的廊道里传来护士的呼喊。

“在，在，在！”我连忙答应着。

“要生了，赶快做好准备。有陪伴的家属，赶快进来了。”

一转头，妈妈早已经到了产房的门口，一个转身进去了。

——她不是腰不好么，怎么又这么敏捷的动作。

我愣在那里了。（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