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方休

文/韦步峰

多年前，曾笑过友人热衷于一觉睡到自然醒，认为那是慵懒的体现，那是萎靡的生活态度。

在我看来，可以挥霍金钱，至少可以买来属于自己的快乐，可以捧着想看的书，可以去写真正属于自己的心情；可以与值得倾心畅谈的人一起，海阔天空，豪言壮语，那是情感抒发的需要，也是值得回味的思考与交流。

还可以挥霍精力，让自己犹如绷紧的法条，执着在属于自己的时空里，体验、感悟着自己的存在。存在是一种幸福，不单单是行走在繁华的街头与空巷所带来的满足。还体现在劳碌里，滋生在纠纷中……嬉笑怒骂，不都是文章，也注定是真实的生活。

喜欢真实，喜欢将其当做浩瀚的海……

唯独让时间在床上溜走，便是我不能接受的奢侈。

于是，将每天能够同一时间醒来，定义为生活有规律；又将肆无忌惮的熬夜，且一次次的加码，定义为精力充沛。拿别人视为劳累辛苦的工作，作为义不容辞的分内，小心呵护，耐心经营得美轮美奂，还嫌不够完美，不够精妙。即便彗星袭月，遭遇冷眼与埋没，依然能够走出短暂的困顿，短小的颓废，很快振作起来，朝着自己似乎永不能抵达的远方，奋力迈进，全然丢掉了辛苦与冷眼，彷徨与泄气。

……

而今，倘若有幸遇见星期天，竟然能够抱着枕头，放肆地酣睡，即便偶尔醒来，也在尝试几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睡姿之后，又迫不及待地睡去，再睡去。

一会儿伸在外面的双臂，冰冷难耐，悠然地缩进温热的被窝里，随温暖的蔓延，重游中断的梦境；一会儿厌倦了被子的厚重，只一脚，就可以让大半个胸膛袒露出来，俨然一首刚劲雄浑的诗了。

所有的本能，都可以被搁置；所有的追求，都可以统统忘掉。醉心睡眠，忽然成了我最最直接，最迫切的存在的价值。恍惚中，忽然发觉，那些当年执着的拼搏，那些令自己身心愉悦的劳顿与倾心，都倏地远去，只留下一个纯粹的我，兀自迷茫在旷野间，一如出来时懵懂和神秘。

他们去哪儿了？怎么可以消失得如此干脆，全然不在乎陪伴与相守。

你就有你，与他无关；你还是你，再热烈也有闭幕的那一天。

是的，当所有的繁华遁去，当所有的失落消散，留下的也之后自己孤独的肉身和迷茫的彷徨。我本彷徨，我该迷茫。

这个被我偶然闯入的世界，依然遵循着属于它的永久不变的规律，绝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丝毫的改变；也没有将我的辛苦与快乐，作为一丁点的妆点与创造。面对庞大，面对冷寂，我的兴趣与热度，从来就是微不足道。

我的离去，我的消失，原来也可以干净得如此彻底。

可我依然活着，依然能够感受到太阳在升起，月光在滑落。也许只有这，才是存在的意义。

那么，继续睡吧。让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的挂念，统统湮灭；让那些没有我的加入也注定精彩的喧嚣，继续响彻在别人的世界里吧。

感觉到了幼稚，又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成熟。在幼稚与成熟之间，原来也可以如此简单。轻轻地合上眼，放下双臂的同时，也便放下了整个燥热的世界。

至于何时醒来，也便不是沉睡所需在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