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脚【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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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脚
文/韦步峰
在家,我没有烫脚的习惯,往往随淋浴一起洗了了事。但在单位,我有。
“怎么我们宿舍的暖气就是不热呢?”
刚亲手摸了暖气片,感觉温度还可以,正放心地往外走的我,迎面遇见正端着脸盆走进宿舍的一名女生。见到我,她张口就问。
排在最东面的两个女生宿舍里的暖气片,唯有进水端有温热的感觉,余下各处冰凉得几乎没有一丝热度,根本起不到供暖的效果。怀疑是憋了空气在里面,热水被阻隔。接到我的申请,总务处也专门做过修理,但本周初,据反映还是不热。但宿舍供暖只在晚上,白天毕竟检验不出。下了晚自习,我匆匆赶来测试。
“胡说啊!”我看一眼她,神色应该很严肃,语气也干脆起来,“你过去试试——”
我当然知道她压根就没试过,还是按照最初的印象在说话;也或者是看到我,想说点什么,就随便捡了一句有可能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来说。而且,这话也当然也可以被理解成“老师来了啊”。
“嘻嘻,我还不知道呢……”她端着脸盆,向宿舍最深处快步走去。边走边问坐在靠近暖气片床上的同学:“热了么?”
长时间地与学生相处,我习惯了学生们与我打招呼的各种方式;他们也当然习惯了在他们的生活的世界里,有我的身影,教室、操场、食堂、宿舍……只要有他们的地方,我就应该出现。这是他们的朴素认识,也是我的惯例。
熄灯之后,与值班老师一起,挨个宿舍查完,一一为他们将门锁上。看看有宿舍门窗的玻璃上,已然挂了一层淡淡的水汽,我的心像那月色,如水般的沉寂下来,释然道:“冻不着他们呢。”
“只要供暖时间再长点,应该没问题……”
我们分头回了各自的宿舍。
我的宿舍,紧挨着供暖的宿舍区,但没有供暖。这是一排原本打算拆除的平房,不知为何久也不拆,于是大多已做了临时性仓库,里面都堆满了早已弃之不用的桌凳,包括我住的那屋。
我其实是住在仓库里,严格意义上说。最里面的单间,因为曾是我的宿舍兼办公室,后来单位调整宿舍,因不喜欢多人合住,且洗澡不便,也就没挪动地方。宿舍外面的两间,也有了成为仓库的命运,堆了排列整齐的退役了的语音台。只是在一进门设有水龙头的地方,让我僻处一块可以站着冲凉的地方;还在房梁上凌空拉了一道铁丝,用于晾干洗过的衣服。
热得快烧好了水,我忽然犯了犹豫。屋子里很冷,就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冰凉得有些刺鼻,想赶紧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里去;但最后还是横下心,遵循了自己定下的惯例——这点冷,应该不算什么。上次冷空气来袭,那夜风骤。透进窗来的风,将窗帘纯粹地鼓起,犹如飞快旋转的舞女身上张开的裙。朝向窗户的我的前胸也寒意阵阵,裸露在外的贴身毛衫,竟也挡不住北风的寒冷。
脱了鞋袜,脚浸在热水里了。强烈的热度瞬间裹住双脚。那半盆水的热量经由脚踝,正缓缓输送到全身。渐渐地,全身都仿佛沐浴在阳光下,融融的,舒服极了;随着热水的不断添加,冷飕难耐的后背也缓过劲儿,彻底放松下来,也跟着浸泡在暖意里了。脚背还是有些刺痛,那是受了热水的烫,还有些不适应,但我不想将脚拿出,一刻也不想,只那么咬牙切齿地有些幸福着的忍受着,有些故作腔调地呻吟着。
想起家里的热水器,飞溅而出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水流,正罩着我的全身,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绽放了最美丽的笑容,又在浴霸的呵护下,放肆地吮吸着舒爽的热烈的拥抱。
更加想起,那群平日里见到我,常常抽时间对着我嬉皮笑脸的我的学生,此刻正躺在温暖的宿舍里,想着明天回家,见到家人时欢欣的情景。
我的周身,都浸了暖意,煦暖得轻松起来。
人都需要安逸的生活,躲寒避暑是天性;但长时间的身心安逸,又总能使那些年轻时曾辛苦养成的无畏、坚挺的意志消沉下去,直至逐渐消亡,终于扛不住岁月的哄骗,有些萎靡、颓废了。那些退了休而患重病的人,并不都是果真老去,也不是误食他物,而是破了规律的生活,安逸得让肌体彻底松懈下来,连小疾都不肯抵御,终成大病的缘故。
增强肌体的抵抗力,并不是早起时爬山、晚饭后散步就可以保持,更重要的,是让神经时常驻扎在紧张而有规律的节奏里,随寒颤栗,随暑流汗,更要随着紧迫与喜悦舞蹈,哪怕觉没睡够,饭没吃好,也绝对能够历练出坚毅、刚强的意志。而意志不倒,病患何存?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十一日深夜 于单位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