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巾【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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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心语独白_散文随笔 |
围巾
文/韦步峰
一夜之间,路两边的法桐叶子,全都染上了金黄。它们被枝条高高举过头顶,阳光下正发出熠熠的光,摇摆着,跳跃着……让眼前的秋天,增添了靓丽而厚实的一抹华彩。也有早寻了落点的叶子,挣脱了束缚,随风踩着悠扬的节奏,跳出欢快而舒畅的舞步。它们飘飘,也荡荡——地上也便有了壮美的诗篇。
一圈围巾,倏地闯入我的眼帘。它的主人,是骑在电动自行车上的一名少妇,正由东往西,沿着堆积了斑驳的落叶的路边,悠然前行。那围巾被秋风轻快地拉动,忽闪着,分明是热情与活力在奔放。落叶、金黄,仿佛一下子都甘愿成了陪衬。那是一条丝质的花围巾,白底浅黄色的花纹,一如那光亮的金黄般好看。
那年夏天,火车经过安徽一个叫砀山的地方。停车间隙,车厢外面立刻围拢过来一群卖水果、小吃的中年妇女,她们一律有着古铜色的脸庞,穿的衣服五花八门,但都围着款式和颜色相同的深绿色围巾。我蓦然一惊,直直地看着那片围巾平整地绕过她们头顶和脸颊,在颌下系住,有着疏松的流苏的三角,披在了脑后,也盖住了衣领。
这围巾太古老,让我的思绪一下子追回了自己的童年。宽敞的生产队场院上,一群围着深绿色围巾的妇女,正一面嘁嘁喳喳地说笑着,一面采摘着男人们田地里刨来的花生。被秋风掠起的尘土,拉起庞大的阵势,翻卷而来,但丝毫挡不住她们的说笑,也阻遏不了她们奋力挥动手臂,正将花生蔓用力朝身前的箩筐边沿上梱(梱,胶东方言,奋力将长条状物体往下砸或抽),箩筐里,满满的都是“摘”下来的花生果了。而深绿色围巾上,蒙了厚厚的一层尘土。从小,我就知道这围巾的用处,可以管束头发,可以挡住灰尘。
围巾是正方形的,沿一条对角线对折,便成了三角形。往往可以需要,任意调整围巾折叠起来的大小,以围住头发和衣领为目的。在洗头用火碱,毛毯的商标都必须是“东方红”的年代,围巾无疑是妇女们最重要的服饰,除了挡风遮尘,当然也有御寒的作用。然而在我的意识里,这些几乎都随着大集体的解体而远去,怎么就如此集中如此大规模地出现在了火车站里。我不免对眼前的这个站点的四周,打量起来。这里到处都呈现着破败与残缺,就连火车站的顶棚,都有亮光露下来,似乎正吹来萧瑟的风了。她们手里的水果,还在擎着,那古铜色的双手,皮肤粗糙而几乎皲裂了。“五块一兜,买点吧……”一个古铜色对着我,语气里竟带着祈求了,“十块……十块钱三兜……”
我再一次惊讶了,本欲拿钱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她们头上的围巾,我的心情甚至有些沮丧了。为那围巾,我会买,但先前不买,“降价”之后才买,是嫌贵还是为了施舍。人可以贫穷,但不可以被蔑视。或许她们已经习惯了祈求和施舍,也习惯了轻蔑的眼神,但在我,却不能给——为贫穷,也为那古老的有我的母亲当年留给我记忆的围巾。我将视线从车窗外移进车内,毕竟怀了内疚。直到火车开动,我没有再去看那些围巾,那些古铜色……
时隔多年,那方言味儿很浓的叫卖声,那被擎起来的挂着均匀的水珠的水果,常常闯入我的视野,成为一道破败了的令人憋闷的陈旧风景。又纠缠起来,让心情一次次沉闷与愧疚——最后只能将视线移向窗外,用那舞动的飘扬在高楼上的彩带去冲淡,去试图遗忘。
那围围巾的少妇,早已经骑着电动车跑向我的身后,那黄白相间的舞动,肯定还在继续,还在发出令人惊羡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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