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事Ⅸ

文/韦步峰

OPPO T29手机 2014年9月8日拍摄

本来，“饭事”系列没打算写这么多，全在于接受了我的学生的建议。从小吃到大餐，从风味到亲情、文化，可大可小的饭事，绝对包罗万象。本辑之后，“饭事”暂且告一段落，如需要，日后再续。

——题记

当我风尘仆仆，急匆匆进了小姨家的院子，已逼近午饭时间。二姨和几个表妹，正在忙着收拾赶海收获来的泥螺（贝壳类软体动物，爬行时拖着蜗牛一样的轻质薄壳。胶东方言称“泥伴”、“泥板”。）。简单的寒暄过后，看几眼清洗中的泥螺，正从漏勺底下不断地流出粘稠的液体，浑身就更觉得有热汗在流。

每年中秋，我和弟弟一家都会回到父母的身边，陪着他们过节。昨天夜里，看到我的那几个热烈的表妹正在群里热闹的聊天，仿佛今年的中秋节，已安排了小型聚会——地点，在小姨家。今天一早，弟弟打来电话，果真谈及此事，并央我打电话向爸爸请示。爸爸很固执，并且在他的意识里，中秋节仅次于春节，只要不是万辞不许的“非常”情况，午饭是必须全家人一起吃的。大概弟弟也是有此担心，动了一下心眼，让我当一回“彪子”。我笑笑，但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听明白我们的意图，爸爸只幽幽地，用了平缓的语调说了声“好啊。”但我毕竟很分明地听出了他话语间，流淌着的不满。

这些年，爸爸的容颜日渐苍老，常常追着我们的话，再问一遍。但他更加在意全家人的相聚，往往提前备了丰盛的饭食，又乐此不彼地给妈妈打下手，剁菜，调和饺子馅儿。鉴于妈妈的腰疼，日常生活里的重物，也由年轻时从来不涉足的爸爸分担了。果然，当我们拎着礼物进了家门，再出门去往小姨家的时候，跟出来的妈妈用了开玩笑的强调，道出来爸爸的不满。但我们的约定，毕竟被许可，而且表妹们的热情，也不容漠视，凳子没坐热，又起身来了小姨家。

与其说小姨家是农村，倒不如说是渔村，只是这渔村够大，以至于涵盖了农业和渔业两个支柱产业，早先是闻名四乡的富裕村。但后来，由于村领导干部更替，出了意外，以致全村成了“全不管”。进村不久，我便心疼了。路面上密布着龇牙咧嘴的碎石，石头尖儿，明目张胆地摆开，面色狰狞。待七拐八弯在一处空地停了车，往小姨家走的路上，眼之所见，就更疮痍无限了。本来就狭窄的胡同，有的杂草丛生，只留路人踩出的一溜羊肠小道，很像小时候误入深山，偶然于草丛间觅到的一段别人踩出的幽径——天啊，这幽径竟然明晃晃出现在庞大的居民区；有的胡同间的路面被雨水冲刷成深沟，偶有好心的邻人搬了石头来填，也是简易“工事”，经不起小风浪。

得知我们要来，小姨夫凌晨四点，便约了同伴出海捕捞螃蟹和爬虾（胶东方言也称“琵琶虾”或“”琶虾，肉鲜嫩。）。我们到来之前，送回不少肥大的螃蟹，又折回去继续捕捞。等到他第二次上岸，已经是过了十二点。看看人员已齐，小姨和二姨将她们俩辛苦一上午的海鲜一股脑搬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表妹们惊呼着擎起手机，咔嚓咔嚓连声。在她们的感召下，我亦不示弱——这么好的美味，吃之前留念，也是一种尊重，不为作为生灵的海鲜，也为辛苦劳碌的长辈。

OPPO T29手机 2014年9月8日拍摄

OPPO T29手机 2014年9月8日拍摄

 OPPO T29手机 2014年9月8日拍摄

OPPO T29手机 2014年9月8日拍摄

 OPPO T29手机 2014年9月8日拍摄

几口酒下肚，小姨夫长长吐几口气，脸上就荡漾起更欢愉的神情——他的喜欢我们常来造访，出于淳朴的本心，所有的言语和喜悦早已经挂在他的脸上了。小姨夫大我4岁，但于我们相处，又总能给我更多长辈的叮嘱和关怀。“村子就这样一直乱下去么？”在表妹们大饱朵颐，纷纷离席之后，我轻声地问。

“还能怎样？谁也干不下去……”吃下一筷子菜，小姨夫古铜色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更是失望。他欲言又止，以“唉”作结。作为村民，当然希望自己的村子纲纪严明、团结一心，在雄厚的个人经济的背后，有受鼓舞的大背景——然而这大背景，毕竟太悲惨，太遥远。非但小姨夫的村子有此尴尬，当前不少农村在经历了几年的村官竞选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乱局。不但演绎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戏剧，更制造了“我要上场整你下场”、“我登不上场你休上场”的战乱。几乎所有靠花钱买选票上台的村官，都怀揣着发财的梦想。不少村民，贪图那点出卖选票的蝇头小利，到最后却落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悲惨。

中国的农村村官制度改革，任重而道远。暴发户、彪悍者也绝不会为淳朴厚道的农民，谋取根本的利益。“据说，村官也会走任命的道路，由有文化、有魄力的年轻人竞争上岗，彻底打破当前农村帮派意识和家族作为……”弟弟在一旁插了一句。“肯定行不通，”小姨夫说，“会让人轰走的……”我放下筷子，神情有些释然，差点拍起手：“好！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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