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裤效应

文/韦步峰

从乒乓球室出来，立刻沐浴在春日的暖阳里了。身上的汗水，正熠熠放着光，有些油滑，更有些痛快了。风不大，偶有掠过，也因能带走不断涌出的热，越发得让我感觉亲切。

经过教学楼，我走得很快。尽管这个时候是午自习，但或许从厚实的窗帘缝隙里，可能有不经意望过来的目光，正意外地发现赤裸上身的我。我的着装毕竟一向得体、严谨。那广场实在太大，绝没有三步两步就可以走到它最南面那一排柏树附近的道理，只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走。跑，是不行的，会引起更多的关注。

进了宿舍，将已沾在腿上的裤子撕下来，只剩精干的内裤，终于可以悠然地踱来踱去消汗了。那颗拘谨得有些发慌的心，也略略平静下来，似乎又有一丝惬意了。身上的汗还在流，尤以额头上的汗滴最嚣张，还在簇拥着、纠缠着滚落下来，大有“汗滴禾下土”的深邃了。不去擦，任由它们滴落。在我看来，这更是一种过瘾。想到方才对战的缺陷，又抄起球拍，左拉右拨了好一阵子，那汗珠便更加肆意地被挥洒了。反正水还没开，姑且让它个痛快吧。

水开了。凉热调和适度，我的脑袋伸了进去，暖暖的热，瞬间传遍全身。那些因为汗液蒸发而紧闭起来了的毛孔，仿佛一下子全部打开了……直起身子，双手抄起头发，一齐向后捋过去。水便顺着脖颈，沿着后背直直地下落——我沐浴在温暖的世界里了。双手捧起热水，西丽湖龙地一通折腾。腾腾的热气，四溅的水滴，脚下哗哗的积水，让痛快终于发挥到了极致。兴之所至，端起脸盆，猛地由头顶浇了下去，“哗——”。几个前搓后拉过后，冒着淡淡的热气的肌肤上，均匀地挂着晶莹的水滴，还有沁人的芳香，一阵阵扑鼻而来。

简单擦拭了身上的水珠，弯腰将刚才脱下的内裤和袜子分别洗好。就在内裤被挂上晾衣杆的一刹那，脑中猛得一沉。昨晚因为吃饭被催得急，一向不留脏衣服的我，洗完澡就匆匆出去，那被汗水和温水浸湿了的内裤和袜子还放在不远处的篮子里……我连忙跑到里间，查看床头的箱子，那里除了几双袜子，已经没有了内裤的踪迹。我呆住了，总不能将刚洗完了的湿乎乎滴着水的内裤穿在身上吧——看来又要有不穿内裤的遭遇了。

第一次不穿内裤，是在童年。那时候，整天介满大街奔跑，很能出汗，以至于湿透了帽檐、湿透了内衣。在冬天，被汗水浸湿的内衣，倘若不及时更换，能凉得令人发抖，还有感冒的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妈妈总是将我捉回家，换好了内衣再放出来。那时候所穿的内衣，多半改自别人的内衣，很少有真正属于的。即便是这样的内衣，数量也还不多，有个三两件也就不错了。偏巧那一天，我的两件内裤都洗了还没干，身上穿着的又被我的汗水浸湿了，脱下之后，再也没有内裤可换。然而大街还是要去的，与小伙伴们的痛快玩耍还是要进行的。在只穿了一条布料很硬的棉裤上了街之后，来自那粗布放肆的摩擦，便令我感觉有地方特别不爽。

我喜欢裸睡，读师范期间，有一次因为上早操的匆忙，竟抓过运动裤就穿，等到楼下集合的时候才发觉少了一样，再回去已然来不及，索性强忍不适，上了一回不穿内裤的早操。儿时的回忆尚有些浅，青年时期那记忆，便清晰得如在眼前了。这块用于遮羞和保护阴部的衣片果然重要异常，尽管渺小得不被重视。忽地想起后备箱有一条新内裤。内心涌起一阵狂喜。

赶紧穿好衣裤，空着那里，又经过那广场，从汽车后备箱里取了内裤，再回到宿舍。那是一条浅灰色带花纹的平角裤。坐在床边，我低头盯着这内裤，心里涌起无限的欢喜。小小的内裤，从三个方向与腰、腿密闭，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王国。豢养着它职能所在的一切“物件”，倒也凝聚一份洒脱。人并非必须穿内裤，但长久的适应，逐渐形成一种依赖。类似这样的情形，在人和社会生活里比比皆是。个人的生活、工作圈子，集体的朋友圈子里，即便是充斥着良莠不齐，但长期的互联、互助，互适应逐渐形成了较稳定的格局。倘若一旦被打破，那便是牵扯不自在了。一个人的爱好的养成，一群人的集体心理的形成，皆如人们对“三角”亦或是“平角”的态度。